他剛想說應流揚的名字,卻發現說不出來,唔唔了半天。
“你想說什麼?”言壑皺起眉,還以為褚眠在賣關子,“我覺得,既然他們是師兄弟,那是不是可以告訴謝人間……”
話說到這裡,言壑竟也說不出話來。
“你也說不出來?”褚眠更加訝異。
言壑用力地張嘴,還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徒勞地誦念起言訣,一點反應也沒有。
意料之中。
“是言襲幹的。”言壑笃定道:“是他下的禁制,完了,伯父要氣死了。”
褚眠:“他這樣做……是不想讓鏡花公子知道?”
“廢話!言襲要關的人,除了謝人間,誰能救他?”
“既然說不出來,那寫總寫得出來吧?”褚眠倒是很樂觀,“我們傳個信去給他不就好了?”
言壑搖了搖頭,“你大可以試試。”
褚眠不信邪,兩人回了琪花玉樹樓,拿來紙筆。
卻發現隻要是關于應流揚和浮光竹院的事,就落不下筆來,水墨暈開一片,成不了形。
“這……怎麼會有這樣的力量?”褚眠大驚失色,“這還是人嗎?”
言壑:“你見了風息訣,就會知道這根本不算什麼。”
褚眠的眼神忽然黯淡下來,他垂頭喪氣道:“所以仙人心悅于他,都是因為這樣強大的力量對嗎?”
“追名逐利。”言壑不屑地哼了一聲,而後想起一些事,咬牙切齒道:“他也是這樣的人,所以會是這樣的下場!”
“你這樣說,是因為你不是強者。”褚眠搖搖頭。
“你!”被說到痛處,言壑馬上瞪起他那雙漂亮的眼,“胡說八道!難道非要是洗心換骨身才算強者嗎?這世間才幾個?”
“世人偏愛強者也沒什麼錯。”親身體會到洗心換骨身的強悍,褚眠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笑得有些苦澀,“大家都在追逐強者,我大概也是。”
言壑一下抓住重點:“所以你口口聲聲說仰慕仙人,其實是愛慕吧?”
這一回褚眠沒再像從前那樣義正詞嚴地反駁,而是低下了頭。
從前還有點念想,如今是徹底沒了。
沉默許久,褚眠才道:“等婚宴結束,我就回大冶山去了。”
“怎麼?終于想明白了?”言壑抱着手臂。
“做了四年的夢,也該醒了。”
言壑聽了,罕見地沒說什麼難聽話,竟也沉默起來,過了一會,他道:“那你路上小心。”
“我自然是無事的,當下還是……”褚眠說不出那個名字,頓了半晌,才繼續道:“他靈根盡碎,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出來。”
說到這裡,褚眠微微歎了口氣,還想再說,卻被一道聲音驟然打斷。
“你是說……他碎了靈根?”
褚眠和言壑回身去看,雲庭禾正立在門口,眼底盡是愕然。
顯然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你怎麼進來的?”言壑怒而轉向一旁的家仆,訓斥道:“我這裡是什麼想來就來的地方?有人進來為什麼不先傳一聲?!”
“這……”攔不住雲庭禾的家仆紛紛垂下眼,不敢和言壑對視。
通透身本就五感靈敏,更何況是從無埃劍宗出來的修士。
無埃劍宗修身養性,重塑五感,每年蒙眼尋符的流觀會便是為了鍛煉五感。
雲庭禾其實也隐隐能察覺到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醫師手中拿的烏木盒子與自己有通感,他亦能感知到盒中有生命的存在。
不過這對他來說并不算稀奇,生活在山林中的雲家人本身就與鳥獸為伴,又因雲家血脈得天獨厚的的體質,他們更能感受到生命之靈,再加上雲庭禾本就是雲家罕見的一等通透身,這樣的事雲庭禾根本不放在心上。
隻是冥冥中似乎被指引過去一般,卻在門外聽見了更不得了的事。
雲庭禾眼底的愕然很快收斂起來,一絲譏諷漫上,“這就是欺騙的下場。”
褚眠顧不上失落,他急急道:“你……你不能……他已經夠可憐了!”
先前應流揚提防的模樣褚眠還記得,這一下還被雲庭禾知曉靈根破碎之事,更是危險。
“他可憐?他可憐什麼?”雲庭禾冷笑起來,“無埃劍宗時他多吃了十年的神實子,修為比同樣一起修煉的師兄弟高出一截,與謝人間和言襲從小一起長大,你知不知道,當日無埃劍宗大亂之時,有多少人站在他身邊?”
“我……”褚眠确實不知真相。
一旁的言壑表情也嚴肅起來。
“是他自己保不住身份,保不住師兄弟的性命,現在,連自己的靈根都保不住。”
“……”
“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書冊裡褚眠親筆勾勒的的冷冽明豔的紅梅在這一刻淩厲得不似褚眠心中所想,更像是潑在雪地裡一捧紮手帶毒的花,連帶着眼睫下的淚痣,都因嫉妒染上了血色。
他這樣驕傲的人,也會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