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聽說了,誤會了,所以……”
“我對你們的關系沒興趣。”沒等謝人間說完,言襲驟然打斷了謝人間的話。
他的語氣是罕見的尖刻:“無埃劍宗大亂時離開的人是你,即便找到了,你認為他還會想見你?”
聽見言襲的話,謝人間一下子靜了下去,像是洩了氣一般,明豔的臉龐漸漸顯出郁色。
過了一會,他猶帶悔恨道:“我……那日确實不該離開。”
“即便你當時不離開,天華城的護城大陣破了,難道你會留在無埃劍宗幫他?”言襲步步緊逼,不給謝人間一點喘息的機會。
“我……”謝人間的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言襲面無表情注視着他,最後,像是在宣判什麼一般,他道:“這是注定的事,你們遲早會分開。”
謝人間猛地擡起眼,“你什麼意思?”
“我不想重複第二遍。”
謝人間愕然不已,他望着言襲,過了一會竟笑起來,他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對他什麼心思?離開無埃劍宗的又不止我一個,真要論起來,你算第一個。”
言襲沒說話。
但這話觸怒了言襲,謝人間知道。
言襲生氣的時候就會像現在一樣,靜靜地看着人,他的白發束得一絲不苟,規整地垂在黑衣之上,像一隻安靜優雅的鶴。
可眼底卻像是風雨欲來的夜晚,陰郁又潮濕。
謝人間不服氣似的對視回去,兩人僵持了一會,倒是謝人間先松了口:“算了,你我本也什麼區别……”
與其在這裡争論個高低,不如先找到應流揚再說。
“你打算帶他回天華城?”言襲忽然問道。
“那也得看他願不願意。”謝人間苦笑,“無埃劍宗大亂前我問過他願不願意和我回天華城。”
“他怎麼說?”
“他不肯,他要留在無埃劍宗和樓容川争一争,結局……你也知道了。”
“不自量力。”言襲這一聲很輕,像是小聲念叨了一下,“你既知道,為什麼還要離開?”
“我以為樓容川會……”謝人間脫口而出,又倏然閉上了嘴。
他以為樓容川不會對應流揚出手。
他以為至少會保住應流揚的命。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謝人間的預料,即便他是洗心換骨身,也無法周全無埃劍宗和天華城。
“你以為?”言襲帶着譏諷重複了一遍,字字誅心:“你以為樓容川是什麼人?”
謝人間被言襲問得無地自容,他垂下眼,目光落在桌上的霜魄之上,劍身一如既往是幹淨澄澈的冰藍色,隻是少了主人的靈力加持,變得有些黯淡。
他還記得應流揚第一次拿到這把劍的模樣。
應流揚那時一劍斬落花,靈力卷得周身花葉紛亂,天光之下,他那一雙比尋常人眸色更淺的眼裡盡是意氣風發。他說:“終有一天,他們提起無埃劍宗,在你們之後,會是我的名字!”
不知怎的,想到這裡,謝人間有些畏縮,不敢去看那劍。
現在應流揚被揭穿身份後被各大世家門派唾棄。
曾經光風霁月的少宗主聲名狼藉,下落不明……
“我以為……至少……不會傷他性命。”謝人間的聲音低不可聞,“我不信他死了,真的……”
***
“這年都過了山莊還到處張燈結彩的,莫非真是……”褚眠望着外面家仆踩着長梯挂起紅燈籠,滿臉憂愁。
“你知道還問?”言壑滿臉不爽,“我就不喜歡雲家人!”
“唉……這……”
“你自己嘴上說對仙人沒有不軌之心,怎麼一聽說雲庭禾要成親了,就唉聲歎氣起來?”
“我……也沒有……”褚眠一時語塞,過了會,才勉強道:“我是希望仙人幸福的。”
“真的嗎?”言壑斜他一眼。
“當……當然是真的了!”
“你别在他大婚當日哭鼻子,到時候被趕出去我可不管你。”
“我怎麼會?”
“你不會最好。”言壑趴在桌上,沾了一點茶水,随手在桌上畫着符箓玩,沒再繼續說話。
應流揚還是沒教完剩下的符箓。
一旁的褚眠望着外面漸漸妝點出來的紅色,不住歎起氣來,“也不知道應兄何時能出來。”
“搞不好出來的時候孩子都有了。”手底下畫到了符尾,因着煩躁的緣故,全然畫錯,言壑将桌上的水痕一氣掃淨,恨恨道:“真是瘋了……”
話音未落,外頭忽然走進來一個少年,手中提着一個食盒,藍衣白紗,一張漂亮的臉白得近乎透明,走這幾步路身上的薄紗輕晃,更襯得他身形纖瘦,看起來柔弱又惹人憐愛。
言壑瞥見了,不耐煩的轉過頭去,嘟囔了一聲:“又來了!”
雲家家主最小的兒子,雲庭暮,與言壑年紀相仿,在風息山莊裡住了有一陣,本來是沒什麼交集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授意,看着挺腼腆的一個少年最近日日提着東西來找言壑。
讨好意味明顯。
聽說盒子裡的東西都是自己親手做的,模樣倒是很用心。
就是味道實在不敢恭維。
“那個……這個是我們山林裡的草藥制成的糕點,有益于靈力的……”說到這裡,雲庭暮咬了咬唇,似乎有些羞赧,他輕輕把食盒放在桌上,小聲道:“嘗一點吧,言壑。”
“拿走!不要!”言壑頭都沒擡,一點也不客氣道:“上一次你做的那個綠了吧唧的糕點苦得要死,我不吃!”
“這個不苦的,我嘗過。”
“不吃!”言壑斷然拒絕。
遭到拒絕的雲庭暮聽了便站在原地,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半點不像他那個傲氣的大哥。
“不識貨,沒聽說過良藥苦口嗎?”見雲庭暮滿臉無措,褚眠笑嘻嘻把食盒接過去,道:“他不吃,我吃!我可以吃吧?”
雲庭暮松了口氣似的,連忙點頭:“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