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人間背後背了兩把劍。
一把無鞘無刃,劍身通體如鏡一般。
另一把冰藍顔色,劍鞘擦得幹淨異常。
一報出名字,那家仆呆了一呆,随即不可置信道:“你是……鏡花公子?謝人間?!”
聽見這四個字,謝人間皺起了眉。
“好,好的!謝公子,您稍等!您稍等!”那家仆忙不疊把謝人間迎進來,又差人去傳。
一個傳一個,将他安置在風息山莊最大的廳中,點起暖爐燃起香,又端上來一壺熱氣騰騰的茶,生怕怠慢了這位貴客。
謝人間在廳中等了一會,先見到的,居然是言奉節。
他向來不擅長應付長輩,此番出來,也不是代表天華城,一時看見言奉節,謝人間有些尴尬。
到底還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以他現在的身份行走于世,必不可能低調。
言奉節十分熱情,一見謝人間便道:“鏡花公子,那日在無埃劍宗匆匆一面,沒有深談,如今再見,不愧是舉世無雙的洗心換骨身,當真是少年英才,叫人過目不忘。”
“莊主過譽了。”謝人間客氣颔首。
“不知鏡花公子前來所為何事?可是天華城有什麼要事?”言奉節看起來很是關切:“早些差人來報,我們也好提前恭迎,總不至于獨自前來,若傳出去,豈不是要說我風息山莊怠慢了貴客?”
“莊主客氣了。”謝人間道:“并無其他,隻是有些事想找言襲。”
言奉節聽了,也不急差人去找言襲,反倒是像來了興趣,他問:“何事?若是風息山莊能幫上忙的話,一定盡力。”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頓了頓,謝人間想起言奉節在無埃劍宗迫不及待要帶走言襲的嘴臉,不想多說,便道:“一些師門舊事罷了。”
那日在易寶大會看見應流揚的佩劍後謝人間整個人都是無法克制的狂喜,恨不能馬上啟程去找他。
應流揚沒有死!他肯定沒有死!
隻是……
應流揚來過天華城,可卻沒有來見他,而是把自己的佩劍當了……
想到這裡,謝人間心中開始不安起來。
應流揚既然到了天華城,為什麼不來找自己?
這些日子謝人間不是沒有聽過他與白缙的傳言,他也不是不知道白缙的心思。
可除了應流揚,他并未對其他人動心。
若是應流揚是因為這樣的事誤會自己,也太冤枉了。
謝人間無時無刻不在悔恨自己當時的沖動離開……
可隻有佩劍,并無應流揚的蹤迹,易物閣又不肯透露賣家信息,謝人間想不了太多,一過完年他匆匆來到風息山莊。
言襲比自己更早回過無埃劍宗,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應流揚是相當愛護霜魄的,一個劍修,若不是處在絕境,絕不可能當掉自己的佩劍,更何況是應流揚這樣的人。
越想越是不安。
和言襲暗暗較勁了許久的人此時也顧不上什麼了,他隻期盼越快找到應流揚越好。
“是無埃劍宗的事?”言奉節問。
謝人間點了點頭。
言奉節臉上的笑意退了幾分。
如今無埃劍宗早已不複當年輝煌,即便是樓容川這個洗心換骨身接管無埃劍宗,憑他一半合歡體的血脈,也不會被世人認同。
更何況,樓容川的心思根本不在無埃劍宗,與言襲一戰後沒幾日,他便帶着無塵劍殺回穹域鬼樓,殺盡樓弦親信,将他囚在地牢,自己則取代了樓弦的位置,成為新的鬼主。
世人怎麼能容忍昔日除魔衛道為立宗之本的宗門與隻躬行靈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穹域是同一個主人?
這無埃劍宗,衰落是遲早的事。
可若是被世人知道應流揚這樣的人躲在風息山莊,給如今勢頭正盛的風息山莊落一個有心包庇的名頭,那這些日子的努力豈不白費?
倒不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讓謝人間自己去發現,自己去解決。
言奉節沉吟了半晌,道:“言襲脾氣向來古怪,回了山莊後也是閉門不見,如今……”
說到這裡,言奉節的臉上露出為難神色,“他在後山的浮光竹院,許久沒有出過了,你若是想找他,我派人帶你去。”
“多謝莊主。”
午飯之後,便有家仆領着謝人間往後山去。
一路上偷眼瞧謝人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待入了後山的禁制之内,那家仆是一步都上不得前了,唯有謝人間神色如常地繼續往前走。
“鏡花公子……”
“公子……”
那家仆眼睜睜看着謝人間的背影消失在濃霧之中。
謝人間本就有些心不在焉,一擡頭才發現領路的家仆不見了,自己也不知何時入了禁制之内。
視線範圍内蓦然出現了一幢三層高的竹樓,看起來幹淨簡潔,與風息山莊其他樓格格不入。
想來應該是言奉節口中的浮光竹院了。
“這個言襲,還和以前一樣……”
想也想得到是言襲下了禁制不許外人入内,隻是謝人間與他靈力相當,禁制對他不起作用罷了。
倒也不稀奇,從前在無埃劍宗言襲也是如此,不讓人随便上斂淵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