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知言和元顧留下來清理那尊倒着的神像。
令人疑惑的是,明明這樣看起來一個邪氣沖天的東西,可二人都感覺不到異常。
仿佛隻是一尊普通的神像,前面放着普通的肉而已。
難道随着妖邪入侵,住在裡面的邪靈也被吞并了?
默默畫符的元顧忽然擡起頭,朝着蕭知言比劃起來:師尊,我感覺不到一點邪氣。
蕭知言點點頭:“确實如此。”
元顧繼續比劃:從進來之後,布陣到現在,都沒有。
破了鬼陣之後,幾人退至這間酒館等其他弟子出來開始,就沒有一點魇氣。
仿佛府羅城上端濃到成型的魇氣隻是天氣陰沉一般。
實在蹊跷。
可如今也隻能一步一步慢慢摸索。
貼好鎮邪符箓之後元顧站起來,雙手做了一個畫畫的姿态,從乾坤袋中掏出朱砂,比劃起來:我去給邪神像畫陣。
他的符箓陣法是這些弟子之中畫得最好的,再修煉上幾年,靈力深厚起來,恐怕能和方醒持平。
蕭知言擔心有變數,搖了搖頭,道:“你先出去吧,我來畫。”
元顧也不再執着,點了點頭,一手拇指抵住小指尖,微微彎曲手掌在另一手的手心上敲了兩下。
小心。
蕭知言應了一聲,看着元顧走出了房間。
變故,便是由此開始的。
……
到這裡,蕭知言的記憶已經開始混亂了。
其實之前強闖靈府的時候,方醒就發現了,他在府羅城的記憶,很大一部分是從元顧的視角而來。
……
元顧毫無防備走出去,本應該看見廳中點了燭火正在休憩的師兄弟們。
……可卻沒有。
從酒館後面的房間走出來,他直接進了另一個房間。
明顯不是普通人的房間,那裡裝飾華麗,眼睛所見之處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金玉盞、琉璃杯,銀制的燭台上嵌着一顆顆奪目的夜明珠,照得整個房間富麗堂皇,炫彩奪目。
有個人背對着他。
頭發未挽,長發如瀑,坐在鏡子前梳頭。
元顧心知又入了魇陣,可眼前人卻感受不到一絲魇氣,他還以為是困在城中的生魂,試探性飛出一張符箓。
黃紙貼在那人背後,卻又緩緩地從他那身暗綠的華貴綢緞上滑下來。
鏡子前的人頭也未回,仿佛不知道背後多了個人。
元顧慢慢走近,發現那人面前的鏡子裡,根本沒有人。
隻有自己愕然的臉。
是幻象。
他猛地抽出桃木劍,卻看見那人慢慢地回過頭。
是一張極其漂亮的臉,長眼魅惑,黑發襯得整個人的膚色更是青白,看起來死氣沉沉,像是沒有生息的漂亮紙偶。
他雙眼無神,像是在看着元顧,又像是越過他,在看着其他地方。
他緩緩開口:“你知道長生成仙的滋味嗎?”
“不必修煉,不必擔憂自己壽元将至,也不用憂心這世道妖邪橫行。”
元顧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好像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手中的梳子猛地拍在台上,聽見那人恨恨道:“應劫!應劫……”
“這個世上為什麼會有洗心換骨身!”
“憑什麼?!憑什麼?!我們的修煉,在洗心換骨身面前,好像一場笑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話!都是一場笑話!”
面前這人……該不會是景煙岚?
如果是景煙岚事情就太棘手了。
元顧警惕地看着面前人狂笑起來,又歇斯底裡地吼叫:“不過是為了襯托他的強悍!他的天資!那我呢?!那我呢?!我這二十年來苦苦修煉是為了什麼?!”
他察覺不到面前人的魇氣,也察覺不到生魂,他不知道面前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入的魇。
元顧慢慢往後退,下一秒,景煙岚便直接到了元顧身前。
那雙瘋癫赤紅的眸緊緊盯着他,快要貼到他臉上去,元顧看見他的整張臉開始腐爛變形,眼球紅得就像是從血裡撈起來一樣。
***
等蕭知言在邪神像上畫完陣法出來時,沒看見元顧的身影。
他叫醒了靠在桌上打瞌睡的孟風竹,“元顧呢?”
孟風竹揉了揉眼,有些疑惑:“他不是一直和您在裡面布陣嗎?”
“沒有。”蕭知言皺緊了眉:“他半個時辰前就已經出來了。”
“沒有啊,師尊,我沒有看見他出來。”
……
他們一直在尋元顧。
可是這個人就像是憑空消失在這座城,四處都找不到。
到了第二日隻有幾個弟子從鬼陣之中出來,其他人皆喪命在裡頭。
他們将師兄弟的生靈送魂後隻能繼續往城中心去,這回倒是很順,沒有發生什麼其他變故,衆人一路進了城主府邸,直入景煙岚的房間。
景煙岚的房間和其他房間沒有什麼區别。
隻有一些幹裂的屍塊,簡單做了淨化處理後,便再也沒有其他怪事。
可府羅城上方的魇氣絲毫沒有散去。
他們決定守在這裡布陣,蕭知言帶着幾個弟子四處去尋元顧,剩下的人在此處等待其他人布完陰四角過來。
是夜,風聲嗚咽,好似人的慘叫,擾得人睡不着。
孟風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師尊,這風也太邪門了,怎麼這麼像人的慘叫?”
蕭知言心中的不安逐漸增大。
風中隐隐送來了血腥味。
元顧消失的無影無蹤。
直到七日後,城中的妖邪被八方各派慢慢除盡,待衆人彙合之時,除魔極相卻并沒有發動。
這裡不是景煙岚的身死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