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流揚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身後是蠢蠢欲動欲取他性命的修士,身前是他現如今唯一的倚仗。
如今就這樣跪在樓容川與方醒身前,七竅流血,清俊的面容扭曲得不成模樣。
“師尊?!”應流揚肩頭滲血,已經染了半身,他跳下劍一路狂奔到蕭知言身邊,扶住他僵硬的仍然不肯倒下的身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二人:“你……你們?!你們殺了他?!為什麼!”
樓容川的目光落在他肩上的傷口,很快又挪到應流揚的臉上,故作無所謂道:“我同他無冤無仇,殺他做什麼?你該問問你的好師尊。”
應流揚聽了樓容川的話,緩緩将蕭知言的屍身放下,站了起來,他緊緊盯着方醒,滿目赤紅:“師尊,我敬你一聲師尊,也明白你不願意站在我身邊的顧慮,這麼多年你待我如師如友,我不恨你,可是蕭師尊……你們這麼多年師兄弟,即便你要真相,何至于要他的命?!”
方醒卻置若罔聞,看也不看應流揚,慌裡慌張地左顧右盼,不知道在找什麼。
最後目光落在地上的蕭知言身上,哭笑起來,淚水淌了滿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
入了府羅城,越往裡走,視線越暗。
周邊都是破落的商鋪,有的緊閉着門,也有的早就關不緊門窗,風一吹,便吱吱呀呀地搖來擺去,在這樣寂靜的時候,很是詭異。
清晨入的城,如今正是中午,陰陽交彙之時,卻暗得好似夜晚。
風息山莊派來的是旁系的言枝寒,因性格懦弱,并不受寵,被風息山莊趕來做這等有去無回的事。
他往無埃劍宗的隊伍裡掃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人,随着視線掃到最後一排,他神色惶惶地問蕭知言:“為何應劫沒來?”
蕭知言抿了抿唇,直言道:“不知。”
言枝寒的臉色變了變,“若是應劫不來,這等妖邪豈是你我能除的?”
“難道應劫不來,這妖邪便不除了嗎?整座城的凡體都死在妖邪手上,還要等嗎?”離得近的穆家家主穆清阙是個急性子,生得高壯威武,一身正氣,“你若是害怕,趁着妖邪未出現,大可以帶着風息山莊的人離去。”
“這……不好吧。”言枝寒再害怕,也不敢做這種事。
到時候整個風息山莊都會被世人恥笑。
本就落魄了許久,還做出這種事來……
言枝寒咬了咬牙,覺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不甘心道:“是你們無埃劍宗放出話說應劫會來的。”
孟風竹道:“又沒說宗主一定會來。”
“你!”言枝寒一臉憤憤:“枉你們還稱是天下第一宗門,竟然騙人!”
“這怎麼能算騙人呢?”
“這不就是騙人嗎!”
“好了。”最後還是邱無執出來打圓場,他緩緩道:“如今再問這些也無用,來都來了,想必諸位都是抱着斬盡妖邪的心前來的,而不是站在洗心換骨身後做懦夫,一輩子在洗心換骨身之下吧?”
“對!”
“就是啊!”
“我們通透身哪裡比他應劫差了!”
此番前來的不少人都是抱着除魔衛道的心,聽見邱無執這番話,紛紛熱血激昂起來,響應之聲不絕于耳。
前一夜已經商讨好了戰略,各派各家兵分五路,以煙火為信,尋到府羅城的陰四角,全都用浸染血的紅線綁出法陣,最後連成一個除魔極相。
除魔極相,一旦形成,便能織成一道結界。
到時即便無法将府羅城徹底淨化,也能困住城中妖邪,将此地封印起來。
風息山莊與泛清觀的弟子一同前去東面,江南穆家與談底宗的弟子前去西面,雲家與洞天靈府前去南面,其餘的去北面。
無埃劍宗的弟子實力最強,直往城中心而去,将最後一道陣擺在景煙岚身死之地。
若是一切順利,他們會從四面八方一邊驅邪,一邊尋到陰四角,法陣一成,各派便直往城中心推進。
城中心便是景煙岚所在的城主府邸,也是整個府羅城最兇險的地方。
大家各自散去後皆張開增益法陣,所有弟子身上都淡淡地籠罩着一層白光。
此刻五感最為靈敏,一有風吹草動便能感知到。
可元顧隻覺得越走眼前越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越靠近城中心,他隐隐感覺前面的孟風竹……
沒有腳。
他揉了揉眼,還以為是看錯了,可再定睛一看,那身純白衣擺之下空空如也。
好像真的……沒有腳?
元顧低頭盯着,心中有所猶疑,腳步越來越慢,身後蕭知言腳步不停。
就在他的後背快要貼上蕭知言的胸膛時,他聽見蕭知言說:“繼續走。”
這聲音沉穩冷靜,無形中讓人有一種安全感。
元顧定了定心神,繼續往前走。
太安靜了,本來還有風吹動舊門窗窸窸窣窣的聲音,可随着繼續前行,元顧隻覺得眼前越來越黑,原本能依稀看見孟風竹白色背影,可現在是一丁點都看不見了。
無風也無言,靜得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明明身後還有十幾個弟子,可此刻卻像是走入了無人之境。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元顧。”
他背後便是蕭知言,于是沒什麼防備,下意識回頭,卻發現背後是一片混沌黑暗,連身後的蕭知言也看不見了。
一陣無名寒意竄上來,元顧隻覺得後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