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靈子的棺一路擡一路滴血,味道惡臭難聞,顯然不是尋常人血。
聞起來倒像是……放了多時的膿血。
帶着一股腐爛的臭味,即便落在後面,那股味道還是一陣陣傳來,可所有人都像是沒有聞見一般神色如常。
應流揚和白缙面色凝重跟在後面,似乎是看出二人的異樣,有村民解釋說是豬血。
應流揚:“剛剛有人說是雞血。”
那村民一愣,尴尬笑道:“啊…對對,雞血,是雞血,我記錯了。”
是雞血還是豬血已經無所謂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們這大半夜擡着這一尊靈子到底要去往何處?
他們口中的大祭到底是人是鬼?
如果是妖邪都還好辦,就怕是人……
對于修士來說,能化形的妖邪縱然棘手,但無需留情,隻要鏟除即可。
最怕的就是被鬼或者魇一類的妖邪蠱惑了的凡體。
村民簇擁着四個擡棺人沿着河堤一直走,應流揚低聲道:“你且跟着他們,我去布陣。”
“那他怎麼辦?”白缙看了眼還沒清醒的謝人間。
“……”應流揚默了默,“你帶着他吧。”
能怎麼辦?先帶着呗。
若是謝人間是清醒的,恐怕也沒那麼多事。
空相劍的威力不亞于風息訣,怕是無境無相之地一開,四方妖魔都會退散。
這也是不讓洗心換骨身早早入世的原因之一。
他們的實力已經遠超天地間所有修士,也許就像白缙的父親所說的“非人”。
神算子說洗心換骨身是維持天地秩序的根本所在,過早過晚入世都會給世間帶來大的劫難。
妖邪要除,卻不能完全除盡。
應劫已是驚世。
現如今出現了三個……
應流揚剛準備離開布陣,袖子忽然被謝人間一把拽住。
謝人間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應流揚要把他賣了似的,非常警惕:“你去哪裡?”
應流揚安撫道:“我去布陣,你先和白缙待在這裡跟着他們,我一會就回。”
這村莊不大,從上空沿着河堤布陣,費不了多大功夫。
“不行,你不能走。”謝人間拽着他。
應流揚:“……”
謝人間這樣半醉不醒的才難辦,真不如徹底醉了一路背着省事。
“一會就回,你先放手。”
“不!”
二人僵持着,白缙背後的麒麟骨上的魂鈴忽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白缙一喜:“嘿!靈了!”
應流揚也松了口氣,既然魂鈴響了,那便是确認有邪祟,白缙把傘取下,高舉起來,傘身上那幾個殘存的魂鈴方向直指人群中央。
此時的村民已經将靈子擡到了目的地,衆人都在一處岸邊停下。
循着魂鈴指示的方向,應流揚看見有個黑影緩緩從河裡站起來。
那黑影瘦長得不像人樣,四肢尤其長,小臂幾乎要垂到膝蓋,腦袋卻非常小,上岸的姿态極其不自然,佝偻着身體,像是剛适應了身體一樣,歪歪扭扭從水中爬上來了,曳出一地濕痕。
村民臉上都露出恭敬的神情,喚道:“大祭。”
這哪裡是大祭?!這根本不是人!
白缙收起麒麟骨,道:“這魂鈴不響也罷!”
現在誰也看得出來不是人了。
除了那些村民。
應流揚低聲道:“先别急,看看他們要做什麼。”
說罷自背後抽出霜魄,淡藍色的靈力萦繞在劍身。
村民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大祭的臉,那是一張滿臉皺紋堆砌得如同老樹根一樣錯綜盤雜的臉,已然老得不像樣了,閉着眼,似乎沒有眼球,眼眶處是凹陷的。
他看不見。
自然也不知道村民之中多了三個人。
這讓應流揚稍微放松了些。
沒那麼敏銳,證明不是什麼太強大的邪祟。
聲音也如枯枝一般吱吱地響,“靈子……把靈子帶來。”
那四個帶着面具的擡棺人恭恭敬敬放下扛在肩上的棺木,為首的一個人雙手伸進去,居然直接把靈子抱了出來。
應流揚他們這才發現,那小棺材裡放着的的确是個少女。
與其說是抱出來不如說是捧出來。
那少女極輕,簡直像一個骨架子。
按理說……即便是屍身,也不該這麼輕。
“靈子……靈子……”大祭的聲音像鐵片刮過地面,語調中帶着難以抑制的渴求與欣喜,“靈子也在呼喚我,我聽見了!我聽見了!”
村民齊刷刷地跪下來,雙手虔誠地交叉在胸前,“靈子保佑我們。”
“保佑我們!”
本來他們在後面,前面被村民圍着看得不太真切,現在沒有了村民身影的阻礙,終于看清這靈子到底是什麼模樣。
根本不是村民口中說的與天地同壽的活人,明明是一個快要腐爛完的少女骨架,袖子裡露出一截骨頭,爛肉和血都挂在白森森的骨頭上,怪不得漏了一地的膿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