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你半天。”
一道清朗的聲音打亂了應流揚的思緒。
他擡起眼望向聲源處,撞進一雙笑意明媚的眼裡。
謝人間走過來,把鞋脫了,坐到池邊。
一襲紅衣豔麗顯眼,隔壁池子幾個師弟眼尖見了,七嘴八舌讨論起來。
“那是謝師兄嗎?”
“是他……”
确認過後,幾個人便壯起膽子站起來,隔着每個池子之間的小竹門,探出頭來招呼他:“謝師兄,一起下來泡呀!”
“不了。”謝人間擺擺手:“我怕熱,在這泡會兒就行。”
“喔喔,好!”隔壁幾個少年又坐回去,明顯聊天的聲音小了許多。
下擺的紅紗全被溫泉水浸濕,一縷縷紅飄在水面上,像是紅色的水草在水裡輕輕擺動。
“少爺,您有想過在這泡你的洗腳水的奴才的感受嗎?”應流揚忽然出聲道。
“想過了,這是少爺賜你的。”謝人間笑嘻嘻地朝應流揚踢了一腳水。
應流揚被濺了一身水,佯裝生起氣,從池子裡站起來,一把握住謝人間的腳踝,企圖把他也拉進池子裡。
謝人間一身細皮嫩肉,腳也一樣,握起來細瘦,骨節分明。
到底一身與生俱來的渾厚靈力,使了力也拉不動他,坐在池邊穩得很,反而赤腳踩在應流揚的胸膛上,笑意吟吟:“幹嘛?偷襲我?”
應流揚松了手,坐回水裡去,“誰能偷襲得了你啊。”
謝人間的腳順勢踏在應流揚肩上,“喔?”
“别得寸進尺。”應流揚往後撤了點,沒讓他繼續踩下去,“找我什麼事?”
“沒什麼事啊,就是無聊。”謝人間撐着下巴看應流揚。
他的肌膚因為水溫的原因泛着淡淡的粉,從大漠回來後應流揚曬成了很健康的膚色,肌肉結實流暢,還算養眼。
“無聊就去練劍。”應流揚泡得口幹舌燥,索性從池子裡站起來,準備穿衣服走人了。
白色的下褲沾了水後染得很透,濕漉漉貼在肌膚上。
應流揚越過謝人間,邊擰幹腿上的布料邊彎腰從地上撿衣服的時候忽然聽見謝人間‘咦’了一聲。
拾起衣服的手頓了頓,“怎麼了?”
“你的腰上好像有東西?”謝人間站起來,似乎想仔細看清。
他發現應流揚後腰快到胯部的地方有淡淡的紅色指印,泡了溫泉之後更加明顯。
應流揚披上衣服,用靈力把衣物烤幹,随口道:“哦,可能是床闆硌的,你也知道冷峰那個條件,爺爺還沒準我回去。”
謝人間心性單純,信以為真,也不再糾結,反而道:“這麼慘?那這樣吧,你叫我一聲好師兄,我讓你上我的夕霧峰住。”
“你……”應流揚剛想駁回去,轉念一想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那人既然忌憚謝人間,自己搬去夕霧峰住,總不至于每晚都被折磨。
應流揚已經好久沒有晨修了,再這樣下去被應天行知道,要說他懈怠的。
想到這裡,應流揚打定主意,抖了抖衣袍,将腰帶系好,轉過頭去沖謝人間恭恭敬敬道了一聲:“好師兄。”
謝人間明顯呆愣了一下。
“你說什麼?”
應流揚不滿:“你便宜還占兩次的啊。”
謝人間得寸進尺,提着濕漉漉的衣擺道:“那你給好師兄把衣服烘幹,你看看,要不是因為你,我衣服怎麼會濕?”
“你不下去玩水就不會濕。”應流揚咬牙切齒。
說歸說,回去的路上還是替謝人間烘幹了衣擺。
夕霧峰位置僻靜,東西什麼也不缺,謝人間天生少爺命沒收拾過東西,偏房的床還隻有個架子,什麼都沒鋪。
應流揚本來想自己去鋪,結果一翻行囊發現這少爺連多的被褥都沒有。
謝人間一攤手:“那怎麼辦?找阿肆過來給你鋪?”
“别,我還不想被爺爺罰。”
本來就是偷上夕霧峰,被阿肆知道全宗門都要知道他們少宗主不堪冷峰條件艱苦,上謝人間峰裡住去了,到時候還不知道要被怎麼說。
“你就跟我一起睡呗,又不是沒睡過,小時候咱倆不是一起睡的?”
從八歲到十歲,都是應流揚陪着謝人間睡覺。
謝人間自幼嬌生慣養,從沒離開過父母身邊。
他出生時天象異動,謝家夫婦早就看出他并非常人,養到八歲便咬牙送上了無埃劍宗。
再不舍也沒有辦法,謝人間這樣的體質,注定不會長留在尋常人家。
剛送上無埃劍宗的時候謝人間覺得父母不要他了,一直在哭就沒停過。
沒辦法,應天行便讓年齡相仿的應流揚去陪他。
那會兒應流揚剛認回來沒多久,很是聽話懂事,每晚聽應天行的話陪着謝人間睡覺。
謝人間總說想家,又說他沒家了,父母都不要他了。
彼時應流揚還很沉默,隻能盯着他不知所措。
聽着謝人間抽抽搭搭,想了許久,應流揚忽然說:“你叫謝人間,你的父母一定很愛你。”
謝人間哭得一嗝一嗝,“他們……他們才不愛我,愛我就不會把我送過來了。”
應流揚道:“也許有什麼他們自己也沒有辦法的事呢?”
“我才不信!隻是因為剛好姓謝!”
“那他們也一定會給你取更好的名字的。”應流揚說:“就像我爺爺給我取名一樣。”
這話倒是安慰了謝人間不少。
謝人間的憂慮沒成真,每個月謝家夫婦都會從天華城千裡迢迢上來一趟無埃劍宗,帶上豐厚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