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箫聲在映月城拳打奴隸市場,腳踹秦樓楚館時,距離她兩三個城池的僻靜小鎮,甯化鎮酒樓,盤下了二十畝良田的白芸夕獨身坐在包房内,撥弄着算盤。
擊敗生死觀二人過程中,夜雲輕動了胎氣,提前進入生産狀态,而鳳霜落發散出去的蛇群、花卉,向她彙報太極正主雷霆大怒,各地馬不停蹄地采取了應對措施。
包括但不限于消滅肉眼可見的蛇類,焚毀與天山紙鸢相似的花朵,嚴格控制南域人口流動。所有區域嚴守交易往來。
全部被驗證了無生育能力的女子,和有了生育能力的男兒,籠統收集在固定區域,登記注冊,不得放行。十三州州守各自差遣上百名經驗老道的醫官,進行診脈面談,尋求解決之法。
當然,最主要的是鏟除鳳霜落這個心頭大患。
不管是她身為柳仙的身份,本就是置入皇家喉口的一根利刺,還是她的所作所為,為人兒女,不守孝悌,竟敢犯上弑父,亦或者她不甘于此的野心,竟敢膽大包身,忤逆自古以來的倫理綱常。
“要我說,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她小小一名婦人,難道還能反了天去不成?多條路,多種選擇。都是生,為何女人能生得,男兒就不能?”
聽着唱曲的醉漢,幾杯濁酒下肚,嘴上就沒個門栓,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他打着飽嗝,眼下熏着兩坨紅色,鬼迷日眼,“扯着嗓子叫喚的婦人嘗多了,那硬邦邦的男子,我還沒嘗過,是什麼味道呢!嘿嘿哈哈!”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漢子,陪着笑了出聲。
白芸夕提筆,在政策上添了幾筆。
是啊,如果單單隻止步于此,那隻是給他們多了一種選擇,有懷孕功能的男兒處境頂多是下跌一些,而不能更改女性原本的困局。
要是隻有部分男兒能受孕,而部分女子不孕,那局勢與原先也沒多大的差别。
一份工作,若男女都能做得,那它就會落在郎君頭上,找出各種借口與托詞,貶低女性的生理和心靈,要她們反思并且接受自己不适合。
又或者一言不發,直接向她們關閉了敞開的大門。
反之,如果一件苦差,男女都能做得,那它就會落在男兒身手。接着用宗族、大義、社稷等名義,或說服,或譴責,要女君們為此作出犧牲。
且由不得她們。
隻有等到徹底逆轉乾坤的那一天,才能撬動千百年來固定不動的基石。
“瞧你說的!”另一人站起來反駁他,“那怎麼能?繁衍後代,本就是女人的職責,她們怎麼能把自己的事推給别人來做?不能生育的人生下來做什麼,還不如趁早溺死!”
“是啊,是啊!”話茬子一打開,就有人附和。“這群女的一天到晚沒事幹,淨整些幺蛾子。不就生個娃,屁大點事還值得在那窮哭喪!這點小事都值得推東推西!”
“要老子說,就是那撻拔狗東西惹的蠢事,修什麼屁學堂,把這群臭娘們的野心都給修大了!就該生下本來就餓着,拿鍊子拴起來,養成隻會下地爬的狗!”
他右手邊的同伴,踢了把栓在腳邊的賀歡宮弟子屁股,要人埋在狗盆内,做野犬吃食。
“像這樣不就老實多了?就該下狠手,治得她們服服帖帖,打到服為止。要生幾個就生幾個。”
桌子的同夥們相視而笑。
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走進威久樓。她反手關上大門,一隻袖子空空蕩蕩,赫然是斷了一臂。
她走到台前,目光直射摻和剛才出聲的群體。人走近了,方喚了一聲,“翠微?”
賀歡宮弟子董翠微聞言,傻愣愣擡起頭。
很久沒有人叫過她的名字了,有多久?是多久?
現在是什麼月份?距離賀歡宮滅門隔了多少時間?
她忽然想到什麼,像被燙着一樣,爬到剛才踹她屁股的人旁邊,拽着他的褲腿,“谷仕鈞!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此生此世不會辜負于我!”
“你說你愛我!你隻是要請宮主當個證婚人,在大家夥面前給我一個面兒,給我一個名分!讓我們兩人堂堂正正行走在天地間,我才領你回山的!你做了什麼?”
“谷仕鈞!你都做了什麼?蒼天啊!我都做了什麼?”
山門破滅,野火燒林。舊日的硝煙形成揮之不去的鬼魅,始終萦繞在心間。為了保護她而被賊人萬箭穿心的宮主,滅門後慘遭折辱而死的同門,董翠微抱着腦袋,心神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