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嚣張跋扈的鳳箫聲都看不過眼，她抓住商人揮舞的馬鞭，“得饒人處且饒人。”

商人要往抽馬鞭，卻發現使勁蠻力都動不了分毫。而鳳箫聲略一松手，那根染了血的馬鞭就斷裂成一節一節，掉落在地面，再拼湊不回完整。

“貴人您多慮啦，他們都不是人！奴隸、奴隸，哪裡算得上隻是人呢，頂多就是奴，任人勞役。他們連賤籍都不納入，活活打死都要嫌手疼。是生來低人一等，活該當犬馬驅使的。”

商人抓起身後一名女性，“她，前朝甯死不降的餘孽子孫，世世代代不能成人的。”又踢到一個罪奴，“他，亞斯平原巴比部落落敗的戰俘，注定這輩子都不能翻身。”

“我朝軍力強悍，南征北戰，東征西讨。剿滅東夷、驅逐北狄、兼并西戎、南蠻，才能獲得這般數量的奴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他們能淪落到今日這般田地，難道就一點錯處都沒有？成王敗寇，這些家夥都是其他族群之後。才會被占領土地，由住民變作奴隸。”

“當然客人您要是厭惡蠻子們粗俗惡臭，我這還有我們本朝從平民下跌，或因言受罪，或被罰過己身，或負債不堪等緣故，被剝奪籍貫的百姓。應有盡有。”

桃花水母爬上鳳箫聲肩膀，它感應到鳳箫聲心中想法，吐出一個泡泡。

那泡泡裹住商人腦袋，當即要他噤了聲。

“受辱至此，”鳳箫聲繞開商人，問李志遠，“為何不逃？”

李志遠捂着衣不蔽體的胸脯，全身上下的布料加起來都不夠做一件肚兜。

文風仙先冷笑出聲，“往哪裡跑？平日負任蒙勞，食不果腹，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焉能能跑得過身強體壯的追捕者。既無身份又無錢财的我們，沒了歸處，也無去處，又能跑到哪裡去？”

鳳箫聲抽出胸前系着的繩結，褪下紮眼的鬥篷，露出底下茜色勁裝。她右手一擡，寬大的蓮蓬衣在空中甩出花苞形狀，嚴嚴實實地落在李志遠肩頭，為她披上。

此時，“叭”的一聲，桃花水母制作的泡泡應聲碎裂，商人癱坐在地。

他支支吾吾地問，“您到底是何方神聖？來我們劬勞集貿，意欲何為？您莫不是都阿裡集貿的人？”

“都阿裡。”鳳箫聲應道，“你說的不錯。我的确是要到那去。”

她舉起右手，掌心向上。七色彩練順着她的胳膊，向上伸展。像是次第盛開的花瓣，一層層向外蕩開來，形成清透的漣漪，蓬勃的落日。

“奴隸主既不願意露面，就不必再露面。從今兒起，這兒由我接手了。”

過度伸長的綢緞，遮蔽天日。劬勞集貿不論商人、奴隸，或是顧客，紛紛擡頭向上看。奴隸主雇傭的看守們撥開人群，向這邊趕來。

不多時就遮蓋蒼穹的绫羅捕捉，結成無所适從的蛹，懸挂在高空。

兵不血刃拿下整個市場的鳳箫聲，沉聲開口。音量混合了師姐言傳身受過的獅吼功，快捷傳遞到會場裡每一個人的耳朵。

“剝極必複，順水行舟。從今兒起，你們都歸我所有。”與伴生靈合為一體的鳳箫聲，猛地收回長綢，天空下起了以桃花水母為基礎凝結區出的雨滴。

雨水融化了奴隸們雙手、雙腳的鐐铐，洗刷掉他們身上屈辱的刺青烙印。許久未曾自由的活動手腳的人們，迷惑地走到太陽光下，仿佛人生第一次嘗試行走。

自由是有代價的。有時需要用新命來交換。但不會比原來的處境更加糟糕。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鳳箫聲不相信輕飄飄的承諾，還是用實際行動，付出代價更能令人心動。

“此毒會抹除你們面部、後脖子、胸膛、小腹等位置的奴隸烙印，使你們在外相上與平民并無差異。從今天起你們就是自由身，沒有任何主人，能夠奴役你們。”

優點說完了，就來說說缺點。鳳箫聲坦誠相告。被雨滴濺射的人都會強制性與她締結一份單向契約，是用她體内的毒性控制。她若一朝橫死，毒性一世不可消解。

“你想要我們做什麼？”李志遠抓住重點，裹着身上披着的外袍。

“我要你們支楞起來。不僅自己獲得自由，還要幫助他人獲得自由。”鳳箫聲環視着向她聚集而來的奴隸們，“當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奴隸，你們，就是自己的主人。”

“好了，現在你們可以開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