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因緣聚合,相聚在一處,卻不意味是是朋友或者仇敵。在這飄渺的,随時會随風飄散的緣分裡,在深山老林裡兜兜轉轉,迷了好幾回路,終于邁出來的團體發生了争執。
鳳箫聲揪着衣疏影耳朵,“我就說你不識路,你就偏要帶路,人說你還不信。說了你也不聽!”
領頭帶偏了好幾次路,還一個勁嘴硬,結果愣是繞了許多彎路的衣疏影,覺得這指責着實過分。“我也不想的,我才出生沒多久,又從出過遠門。”
他一攤手,悲傷的鳳蕭聲就掉了下來。摔了一屁股兜,心有不忿,轉頭把他的褲子拽了下來。
風吹□□涼,衣疏影頭一次體會到,上茅廁的人會是人最脆弱的時候這句話的深意。他一邊扶起鳳箫聲,一邊拽起亵褲,一前一後兩片打磨到尖滑的石片,抵住了他。
衣疏影低頭一笑,“鳥盡弓藏,古人誠不起我也。但這也太快了吧。剛出山,就要抛下我。你們兩人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究竟何時達成的同盟?”
“你錯了。”肖舒然把石片刺入衣疏影的後背,眉宇間夾雜着對強行綁架女子的男性的恨意,“我們天生就是同盟。”
“手伸太長,會被剁掉的。”衣疏影歎息着,并不把收到皮肉之苦放在心上。随即想到另外一茬,“哦,我忘了,你本來就被剁掉了手。”
充斥着劇毒的血液接觸空氣,一時讓肖舒然拿不穩石片。
她摘下一片闊樹葉,糊着汗水,黏在鼻口出,制造出隔離。然後抄起斷掉的木樁,砸在衣疏影頭頂,發了狠勁,一下、兩下、三下。直到衣疏影再不動彈為止。
随即走到鳳箫聲身邊,彎下身來,示意鳳箫聲爬上她的背,由她背着她到城鎮去。
鳳箫聲爬了上去。
肖舒然站起身,颠了颠人,剛要行動,腳腕就被抓住。
“時隔三十六年,你為何還要苦苦追尋自己的父母?她或許和鳳箫聲的姐姐一樣,并沒有費心尋找你,而是緊鑼密鼓地完成自己的事業。”
肖舒然一腳踢開,又被他抓住。一腳踢開,又被他抓住。固執地好像非得要聽她親口說出一個答案。
她雖有不解,但大概可以領會衣疏影的執着,“這句話就由她來告訴你吧。”
肖舒然别過身,亮出身後雙臂緊緊抱着她的鳳箫聲。
鳳箫聲知道,姐姐在很多人心中,罪無可赦。也清楚她的姐姐間接害死了爹爹、娘親,現在是十三州赫赫有名的通緝犯。
娘親死前要含章整個地區動蕩,世家大族都快被她和秦有讓殺沒影。身為娘親的子女,受她一份血肉債,生前拖欠,死後償還,才算兩不相欠。
而今她仇恨萬千,情感複雜的弟弟,鳳金縷也被宣布死亡。
明明是那麼混賬的小子卻在死前割血喂肉,放棄自己的性命也要延續她的生命線。
這算是什麼。
人的情緒要是那麼容易抽絲剝繭,如案上紙卷,尤其隻有一個答案,揭曉答對了就能滿分,答錯了就會被抵扣。隻有對錯之分,絕無混淆。那該有多簡單。
“因為我是我,姐姐是姐姐。”鳳箫聲仰起臉,“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我要做的,就要到她的身邊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跟人結伴搭夥真有趣。”衣疏影翻過身,面朝天,眼神直直盯着往下看的鳳箫聲,“親人可真是幸福,不用努力就會被喜歡。親近的程度都要趕得上崇尚。”
“是因為努力了,才會被喜歡。”
“鳳箫聲。我可憐你。”
“我并不可憐。我甘之如饴。”
解了人困惑的肖舒然,拔腿要走。比那更快的是衣疏影的動作。
鳳箫聲看到了他的舉動,心知不妙,卻沒有力氣打斷。
衣疏影已将五指插進胸膛,五根手指頭深深陷了進去,手腕沒過胸腔。
她們兩人要跑也來不及。衣疏影的手一拔,飛出五顔六色的蝴蝶。玫瑰水晶蝶、毒鳳蝶、透翅蝶、夢幻閃蝶在樹林裡翩跹,幽紫色的霧氣在空中漫延開來。絢麗、夢幻,玄妙得像世間罕見的夢境。
蝴蝶的養成要經過卵、幼蟲、蛹、成蟲四個階段。蛾類亦同。
蝴蝶本就與蛾類同源。是其中的一類分支而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聚合和分裂隻在一念。
背着鳳箫聲的肖舒然,對毒沒有抵抗力,先行倒下。
在她背上的鳳箫聲,還能再多撐一會。接着她看見衣疏影挖除的心髒,像一塊五彩晶石,在篩過樹影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那顆心髒逐漸幻化出一個人影,匍匐着爬到她身前。
呼聲凄切。
“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