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鳳家的寶貝兒子有需要,鳳家老爺鳳來義大手一揮,當即買下一個莊子,布置羊場。
不出兩個月,日日都有新鮮的羊奶送來。喝不完就倒掉,總有新鮮的可以供應。
鳳箫聲正是貪嘴的年紀,要幾杯喝,婢女們嚴防死守,面露為難。
鳳家老爺沒有下令的事,她們怎麼敢自作主張。二姑娘要是不慎吃壞了肚子,到頭來責罰的,還是她們這些下人。
彼時鳳箫聲尚未生出後頭别扭、任性的脾性,她眼咕噜直打轉,為了讨一口吃食,改打起了弟弟的主意。
她借口天天看望襁褓中的嬰孩,趁着乳娘婢女們不注意,偷偷喝一口羊奶。
是越吃越有味,越喝越來勁,一不小心喝得精光,還心虛地往裡頭吐口水,填補回去。
有時後來想想,不過如此的玩意,擱在當時,的确是想方設法,打破了腦袋也要獲取。
然抱在懷中的嬰孩,心無旁骛地沖着鳳箫聲笑。胖嘟嘟的手攥着她的指頭,就有奇異的感受上心頭,好似避雨的鳥雀用鳥喙梳理沾到雨水的絨毛。
視線漸漸模糊,是雨打芭蕉。積蓄的水珠在眼眶直打轉,頃刻遮蓋住了視覺,重重地下墜。
“你是在哭嗎?因為我?你因為我而哭。”鳳金縷嘴角浮出怪誕不經的笑,襯得他本就莫名其妙的形象,更加劍走偏鋒。“還是我說你醜,受到打擊?”
“你是上輩子生下來就死了,沒說過這麼多的話。這一次才會啰裡八嗦的,總在人眼前現?”除了毀了一半的臉外,鳳箫聲其餘肢體全長回來了。是胳膊是腿,不在糊在一處,讓人恐慌的形狀。
手上得勁的鳳箫聲,掄起拳頭,毫不客氣地砸在他的下巴上。一點都沒有收斂。
什麼未來與往後,砸壞了人,後面由誰照看她,她全部抛在腦後。今日仇,今日報。她隻注重當下,絕不咽下這烏糟氣。
“恢複的不錯。你原先是個練家子吧?這個強身健體的路數……”吞食過的旅客們的印象由他調撥,鳳金縷打了個響指,“你是一名僧人,這就還俗了?”
嘔出一口血的鳳箫聲并不搭話。
鳳金縷摸着腫得老高的右臉頰,吃驚于鳳箫聲打底的功夫豈止是修煉到家,要是全盛時期,而不是現在這般病恹恹的,早把樓裡樓外一齊打穿。
準确來說,應該比這個水平更加恐怖。
無奈撞上了他自帶毒素的生物。一物降一物。在強力的物體攻擊,軀殼防禦。遇到無處不在的劇毒,光和他相處一番天地呼吸,就有中毒的風險。
鳳金縷擦掉嘴角溢出來的血迹,正欲說些什麼。怎料本就塑形沒多久的體魄,被一記金剛拳砸得魂不附體。
他右半邊身子呈現蛹内融化的狀态,向下倒去。左半邊身子還維持着人形,尚且在驚愕的狀态。
潑灑出來的青綠色漿液,大面積倒在地闆、桌面、凳子上,從中間漸漸凝聚出一個人體。渾濁的液體順着床,滑到鳳箫聲跟前,從中浮現出一個人臉。
“姐姐……”
那長着與鳳金縷如出一轍的五官,貪婪地注視着她。從黏稠的液态裡伸出手臂,珍之且重地捧住她的臉。
他的聲音似喚魂,似凄切,逐漸塑造出了完整的軀幹,赤條條的好似重新來到這個世界。
鳳箫聲在兩個鳳金縷之間來回梭巡,“這是怎麼一回事?”
“吞食物過多,導緻反胃,形成的嘔吐物罷了。”鳳金縷走上前,兩隻手放在新生的胞體下巴,大有一把扭了,就此了結他性命的意思。
物以稀為貴。人世間不需要有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個體。
“等等……”鳳箫聲攥住他的手,“你先等一等……”
讓她想想,讓她捋一下思路。
“恕難從命。”鳳金縷掰開新生體的腦袋,往後面抛。那新生者眼中還殘留着對親人的留念,就撒手人寰。
“既如此,我與你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炕上擺放的,被鳳金縷卸下來的發簪。鳳箫聲一把抓起來,快狠準刺入他的胸膛。利落的行動延續着父母輩一脈相承下來的狠決。
眼睫挑着成行淚花串子,鳳金縷捂着胸口,跪倒在她腳邊。
鳳箫聲撈起垂落的衣襟,垂下眼簾。那幾行珠串就順着她的舉措,模糊了視野。
“不許你用這張臉,還有這個名字。”
“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