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怡方丈果然出事了。
預料的境況成真,司徒景安直挺挺的上半身一傾,有些支撐不住。
先前種種猜測被證實,但真切地聽到消息的一刻,司徒景安仍有神魂俱震之感,要抓住身前陪伴的小師妹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打聽出她失憶當日的去向,何其簡單。疑惑的是幕後主使非要删除她的記憶,又不殺了她的緣由。明知她會起疑、調查,又不為所動。
唯一合情合理的結論是,她活着,會比殺了她更能達成對方的目的。
她依照師父的囑托,拜訪天阿寺,避免不了和慧怡方丈接觸。
那珞珈是慧怡方丈那頭延伸出的任命,既然那落迦在師妹們這,那她隻可能去見委托人——慧怡方丈。
那日,她跟委托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就連與她同行的恒天、徐風都不得而知。
要消除她們三人的記憶,且壓根不擔心之後她再與慧怡方丈問詢,交接情況,隻有一種可能——談話的另一方已然喪失了再行溝通的能力。
除了幕後真兇之外,她們永遠不能知曉那日發生了什麼。
作為一個和慧怡方丈對過話,且存活到現在,對此一無所知的外來者,她毫無疑問會被列為第一嫌疑人。
她說什麼都會被認為是狡辯,在記憶全無的狀況下,更是百口莫辯。
主動坦白會陷師妹們于不義之地,阻礙了宮主要求辦理的事宜,還恰好落入賊人的奸計。
“哈哈哈哈……”偷襲鳳箫聲的靈韻閣弟子,蘇坊新仰面大笑,“你們賀歡宮不愧一群男盜女娼之流!上梁不正下梁歪,和你們同處一方天地,我都引以為恥!”
“我才視你們為恥辱!”
不就是打嘴仗嗎?誰怕誰呀。逞一時口舌之快,鳳蕭聲可從未怕過。
“一口一個□□,一口一個娼妓。同為女性,不齊心協力,排斥捏造來針對婦女的詞彙,反黨同伐異,在台面上叫得慌。咋的,背地裡有一幫大老爺們給你封官加爵是吧?多罵幾句,就能賞你們一個良妾忠仆?”
那些個哥兒、老爺,罵不到他們頭上,一天到晚,把他娘親的,他姥姥的挂在嘴邊,還好意思引以為尋常,尊為國粹。一點都不害臊。
自個臭了、爛了,還要拉别人下水。一個個仿似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平日裡禮義廉恥,敬老慈幼裝得似模似樣,到了婦女這,就通通不算數了。
敢情這人字劈開成兩岔,婦女是不算在其中的。
縱使是親生娘親脫下褲子如廁,都憋不住要扒開茅房喵上幾眼。
“我也氣你們!”鳳蕭聲咬牙切齒,“漢子們生來享盡便利,捍衛固有的權威與地位。而你們呢,為虎作伥。上趕着表忠心,不知何為下作!”
鳳蕭聲的嗓子自帶了四分獅吼功的功效,于年複一年,修習硬功的天阿寺僧人來說,無傷大體。可擱在本就狀況不佳的靈韻閣弟子這兒,都能活生生把人說死。
眼看小師妹越扯越遠,蘇坊新招架不住,司徒景安趕緊止住小師妹發散的思維,将事情撥回正道上。
在天阿寺待的時間久了,司徒景安和寺内的主持和尚們都打過交道。
“苦明方丈,你這話說得蹊跷。慧怡方丈出了何等變故,我同賀歡宮上下的師妹們皆不知曉。乍然聽此噩耗,心痛難當。有我等能搭把手的,定是義不容辭。又何來的痛下殺手一說?”
表明哀恸的心境,就到了捍衛立場之時。
司徒景安挺直身子,一字一句,剛正不阿,“我司徒景安,行得正、坐得直,沒做過的事,誰來都甭想按着頭逼我承認!”
要從漩渦裡脫身,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水攪渾。她穩住心神,禍水東引,“若是以外來者定罪,在這寺廟裡,外來幫派可不止我們賀歡宮一個。”
她将目光投向地面跪着的靈韻閣弟子。
“噢——許久未出山,這五方九域竟是換了規矩。什麼張甲李乙都敢來攀污我們靈韻閣了。”
一聲尖銳的鳥啼聲響徹長空,雙翼攜帶火焰的朱鳥沖開人群。
靈韻閣少閣主紀歲在侍女的攙扶下,款款而至。無視掉被烈焰纏身的僧人們,步入叫猛烈的攻勢沖得潰散的包圍圈中。
“朱鳥開道,烈火焚身。”司徒景安出言嘲諷,“紀歲少閣主好是威風。”
被稱為少閣主的紀歲,眼縛五色綢緞,腳踩七星長履。左手手指劃過石黛畫好的斷眉,向上一挑,“到底是比不上你們賀歡宮威風,在佛門重地,謀害主持和尚。”
見兩位幫派主事人話不投機,又起機鋒,苦明方丈高聲一喝,“是非黑白,請諸位移步執法堂,辨個分明。來人——把賀歡宮首席大弟子給我扣下!押入三省室,聽候發落!”
儲存經文的樓宇已長達三月有餘,燈火通明。
挑燈夜戰的白芸夕,連續幾個日夜沒眯過一次眼。
她倚着書堆,打了個瞌睡。下意識要去摸身旁的桃花水母當做靠枕墊墊,摸半天沒摸着,登時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