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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西西裡的午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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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19世紀快結束的時候,巴西的奴隸制度終告廢止,黑人們獲得自由,蓋因主人們發現,來自歐洲的白皮契約奴才是最好的咖啡工人。一船船的意大利人懷揣對美好新生活的幻想,被販賣到西半球的咖啡種植園。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終其不太長的一生,都未踏出過種植園一步,而在大浪淘沙下,總有那麼幾個幸運兒,逆勢而起——伊實塔-切洛便是其中之一。

依靠來自美洲的美金和黃金,伊實塔-切洛在一代人間跻身西西裡最有名望的gabellotti之列。雖然,在二戰後,他們全面轉向北方新興的制衣業,但他們沒有切斷與海外意大利社區的聯系,手上還留了幾個南美種植園的股份,是為,對“發家之地”的一分念想;迎娶蕾亞小姐、入主蘇拉密塔莊園、更進一步加大對當地的投資,或許,是咖啡生意又變得有利可圖,又或許,是另一種更值錢的粉末,跟咖啡一起販去了北美……誰說得清?

總之,伯特利在異國他鄉,又一次聽到“老鄉”的消息,感覺很奇妙。便詢問薇奧蕾塔,她對新妹夫有無了解,是否有意重返蘇拉密塔、一起振興家業啥的,然後,伯特利在美人的臉上,看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色,好像她在直視此生最大的一片陰影。

接着,她沖口而出——英語、法語、夾雜許多拉丁化的土著詞彙,語無倫次而足夠激動地表達了她的反胃、厭恨、乃至恐懼之情。誰能想到?路易十六人頭落地的一個半世紀後,在地球另一端的某個角落,還有一夥“海外孤忠”,每天在餐桌上,向最後的基督教國王矢誓忠誠。祖父發狂,父親揮霍、酗酒而死,三姐妹落進嚴厲的祖母、和比祖母更偏執的老管家夫婦之手。那些榮耀的祖先早該安息,一如那位早已斷頭的國王;但他們、連同那些傅粉施朱的家族肖像,被心懷不甘的後人綁架至此,起初,這些舊世界的幽靈們,生氣、困惑、懊惱不已。幾代人過去,他們——和新加入他們的後人——也逐漸習以為常,潮悶的空氣和靜靜腐朽的大宅裡徘徊着憧憧鬼影,都忘了自己早已死去。

“……我,我死也不會回去的,”薇奧萊塔哆嗦道,下意識地劃個十字。

幾個月後,她死于OD。

***

伯特利跳過一堆可有可無的細節,關于,他如何接到律師的電話——如何決定接受薇奧萊塔遺贈的家族珠寶、為她處理後事——如何打算前往蘇拉密塔、通知她的家人。他先聯絡美國在當地的外交人員,得知那裡現在就是一片混沌,什麼軍閥,什麼遊擊隊,什麼土著人的部落武裝……搞不清哪方勢力占優,不建議任何陌生人前往。剛好,他還有教會的人脈,一個電話打去當地的玫瑰聖母修道院,院長嬷嬷聽他講完,喚來一位“加布裡埃爾修女”;不同于薇奧萊塔的絲絨煙嗓,那是個帶些金屬質感的清亮女聲。伯特利又解釋一番。女聲回答:“好的,您來吧。”頓了頓,又道:“蕾亞和她的丈夫,一年前已經死了。”

加布裡埃爾修女,也就是從前的伊莎貝拉,在電話中告訴伯特利,蕾亞有個女兒,叫阿彼霞,今年差不多五歲,她也在修道院裡住着。玫瑰聖母修道院(Couvent de Notre Dame du Rosaire),隸屬于法國天主教會的一個分支;蘇拉密塔家族站穩腳跟後,就寫信請他們派人來、在新土地上傳播正信,最好還帶些法國移民。修道院建在一座小山上,迄今已有一百五十年,無論哪方勢力都給它一分面子。那群法國移民聚居在山腳,後又補充了一些土著和其他拉丁系移民。現在,這裡住了兩三百人,在當地算個挺大的村莊。

就這樣,伯特利搞定了向導和接待。他不算陌生人了。

飛機。轉火車。向導在最近的火車站等他。從這混亂的小鎮到羅塞爾村(Rosaire),還要開兩小時越野車,走崎岖的山路。向導、也是司機,操着口音濃重的法語,還能講點蹩腳的意大利語,一路聊着有關修道院和主家的轶事。有些是他早料到的,蘇拉密塔家族是修道院的恩主,不止贊助,更是百年共生的關系,曆代女眷都有來此避世和隐居。也有他沒想到的——阿彼霞小姐不是在父母死後才被送來修道院的,她剛出生就找了村裡的乳母,在乳母家養到三歲,才被“山上”帶走。伯特利知道,這在某些貴族家系屬于平常,倒不能視為虐待或抛棄之舉。

……當然,他轉念又想,薇奧萊塔生前那麼厭惡莊園的生活,說不定,她妹妹也覺得,讓女兒在外頭撫養會更好呢。

再次跳過一堆細節——向導帶他在村裡轉了一圈,指出曾撫養阿彼霞小姐的那戶人家——乳母剛好去河邊洗衣服了。許多小孩。許多雞和狗。許多在樹下抽煙、唠嗑的男人,都是混血,高加索人種或多或少混了黑人和印第安人。向導指着其中一個:“這人定期給修道院送給養。您随便給點錢,讓他帶您上去就成。”

村民是用一輛騾車送給養的。伯特利就坐上了這輛騾車。

之前,他問過向導,現在又問這位村民,莊園那邊、阿彼霞小姐的父母身上,發生了什麼;兩人做了相同的手勢,攤手、擡頭望天——估摸是“天曉得”的意思。不過,誰知道呢,伯特利想,或許他們想說,死亡就是這麼不言而喻又無可理喻的事情,正如……

一年後的米蘭滅門案。

最後的這段路并不好走。

雖是騾車的慣道,幾天不來,瘋長的熱帶植物又堵在前頭。村民拔出鐮刀,沉默地砍下那些旁逸斜出的枝條。伯特利掏出瑞士軍刀幫忙,他随身還有匕首,和永遠的□□。

紅磚砌就的高大建築在眼前呈現。

他在前院,禮貌地站在圍欄外,等候通報。院子裡坐着兩三個印第安血統的婦人,向一位貌似混血的修女用土語傾訴着什麼,幾個土著小孩在種滿熱帶植物的花壇間爬高爬低、打打鬧鬧。伯特利注意到,當他打量這些孩子的時候,那些婦人就顯得緊張,遂轉身、背對她們,拿出一支煙。

這時,傳話的人來了,請他去會客室。

一位較年長的修女——索菲嬷嬷——在廊道上等他。五十多歲、戴眼鏡、稍稍矮胖,整體像個幹練的女校長,一路走一路介紹,修道院的曆史、規模、曾經和現在的榮譽——您瞧見外面那些人了吧?院裡常備着多種藥物,地方上的小醫院小診所可沒有這麼多、這麼全。幾種常見的熱帶病和寄生蟲病,我們這的幾位姐妹都看成了專家。鄰近地方的一些女孩來我們這兒打下手、學習當護士。對了,還有毒蛇和毒蟲;我們每季度都會采購抗毒血清,存在院長辦公室的小冰箱裡,隻有她能打開。幾乎每個月都會接到電話,求我們去……

伯特利早有準備,掏出一張“慈善機構董事”的名片,和一份小額捐款的支票。

“就是這裡,”女向導推開一扇門。伯特利意識到,所謂的會客室,其實是間不大的禮拜堂,一位修女背對他們,跪拜在十字架前。

“加布裡埃爾修女。他來了。”

說完,索菲嬷嬷坐在靠近門邊的一條長凳上,開始祈禱。

***

百葉窗半掩,将南美的熾烈陽光篩成細密的金線。空氣中浮動着蜂蠟與舊木的氣味,混着一絲藥水的刺鼻。鐵架立在牆角,堆滿貼着拉丁文标簽的玻璃瓶,可能是聖油、聖水,也可能是奎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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