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帝子降兮(下)
1
——阿蒙挑了個好時候。
休息日。一早齊聚的高層們在觐見結束後,就散去各自安排了。可能多少也受到一點書拉密夫人的影響。
同樣也因是教會的休息日,宮廷那邊特意安排了一些活動,便于梅迪奇和烏洛琉斯參加。此外,還有幾位在出差;所以現在,真實大教堂裡序列最高的搞不好就是薩穆埃爾自己,區區一介牧羊人。
但他倒沒有特别慌張。
憑他多年豐富的阿蒙研究經驗,多少能捕捉這位存在的行事邏輯:
“渎神者”看似喜歡瘋狂作死,其實祂既不瘋狂也不作死。特意挑休息日來“踢館”就是表現。就算暫時沒有高序列的強者,真實大教堂裡肯定少不了強大的封印物壓陣,再說強者随時可能歸來,這個分身基本算是有去無回,被祂派來執行這麼一個必死任務的,必然就不會是太高層次的分身。
一個不太強大的分身多半不是奔着搞出多大破壞、制造多離奇的血案而來。祂能做什麼呢?
薩穆埃爾想起流浪兒的瘋狂。
關押前他們已經确認過,流浪兒沒有被寄生。但那畢竟是一位天使之王,不寄生也有辦法留下标記的吧?
——對,标記。
憑标記,阿蒙能準确定位到隐秘的地牢。一時間,他想不出那有什麼值得一位天使之王惦念的東西,無非是些邪教徒和□□,罷了……
邪教徒和□□……
他心念一動。
——來,讓我們假設一下:
一個“層次不高”的阿蒙分身,能整出什麼性價比的好活?堂而皇之地放走犯人、讓教會灰頭土臉,算不算一件?……
瞬間,他化作一灘暗紅的血肉,急速流向一個隐蔽的入口。
差不多同時,教堂的某處,終于有人發現了血泊中的兩具屍體,黑袍的教士和一名陌生的少女——并發出驚惶的慘叫。
薩穆埃爾剛在地牢門前站定,就看到黑色巫師帽、巫師袍的阿蒙,從轉角處施施然地走出來。
“哦?還有人歡迎我?……”
他按胸行禮:“歡迎您,神子殿下。”
“哦,你呀,”阿蒙笑吟吟地說,“不就是,被那殘次品用過的廢品嘛。”
“殿下,您如此稱呼我主,的确很令祂傷心。”
“你似乎不反駁另一點?……”
“我尊重事實。”
薩穆埃爾習慣性地掏出一支煙。沒點着,夾在指間。
“殿下,我不是來阻止您的。無論您是打算放走犯人,又或大開殺戒,都無所謂。您要做便去做就是了。因為我主并不介意。
“我趕到這裡,隻想對您說幾句話。關于我主……您可以質疑祂的理智,甚至嘲笑祂的痛苦,但您應該知道,祂依然對您抱着無限的愛、理解和包容。您是祂的愛子,您将是末日來臨時的光。不管您現在如何懷疑,但祂知道這一點,就像,園丁瞧見樹芽青青,就知道有花果點綴來春……”
話未說完,無形的利刃從阿蒙的袖裡飛出,穿過他的胸口,直接将他釘在地牢的門上。
“呵,凡人!你也配用主的口氣說話?”
祂低聲喝道。
“我無時無刻不在回憶那一刻……”薩穆埃爾喃喃。
“我以肉身承受了我主的神降,祂無限磅礴的記憶和情感,注入了我又充滿了我……直到現在,我還能産生那種感覺,好像我依然在通過主的眼去看,從祂的耳去聽,從祂的心去感受……這五光十色的世界。
“我一點也不留戀這可悲的生命。您要寄生這具身體也好,毀掉這具身體也罷,都沒有關系。反而在那一刻,您會明白所有,主無法訴諸于口……不,其實是您拒絕去聽、去理解的東西。”
“殺了你?那我豈不順了你的意?”阿蒙冷笑着,“希望你明白,這世上還有比死更可怕的……”
就在這時,祂的身後,一個光圈——傳送陣——開始閃爍。
索倫、艾因霍恩衛護着書拉密夫人,随之出現。
薩穆埃爾當然認出了她,模樣與明信片上幾無二緻,但遠遠的更加生動美麗;——“阿蒙,阿蒙!”她喊,兩位軍官擺開架勢,阻止阿蒙襲擊書拉密夫人,實則并非如此。
書拉密是筆直地沖向阿蒙的。甚至阿蒙看到她,還有點慌。
他挽着書拉密的腰,原地一旋,無影無蹤。
緊接着,他們都感到,一股龐然的氣息降臨……冰涼的,滑膩的……一閃而過。
烏洛琉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