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的麻煩在後面。

必須把東大陸的信（難）徒（民）遷徙到南北大陸，需要好幾支遠洋艦隊。但海嘯過後，全世界怕是幾條舢闆都拉不出來……

大海是危險的。列奧德羅成神後的大海尤其危險。

好消息是，和普通人一樣，“水手”也得造船；壞消息是，海是“水手”的主場，他們形成海上的戰力，肯定比自己這邊快。

蒸汽飛空艇、熱氣船之類更不用說。用作大宗運輸聊勝于無，且産線都在東大陸——幾乎全毀。

神國科學院在戰前上馬的“天車”項目，梅迪奇曾非常看好。它采用煤焦油和某些非凡材料的混合動力，有着優秀的機動性和續航性，他還等着在投産時給軍團換裝；而現在……

最好的全地形載具應該是獅鹫。

以現有的運力，把他的軍團搬出來都不夠，遑論轉移難民。而他們還在争分奪秒，跟叛徒搶時間……

算了。别想太多。

他發布命令，下屬們立刻執行。最後，他聽見輕輕的敲門聲。

此時，梅迪奇正在地堡辦公。一些文件得帶走，一些文件得銷毀，還得寫信，很多信——他親手寫。神戰前，他給秘書班子放了假。不知能活幾個。

“請進。”

他知道是誰，也想到了她的樣子：制式神官袍又髒又破，亂蓬蓬的頭發随意一紮。接着，書拉密怯生生地推門進來，蒼白的面容依舊灼灼生輝。

“小姐，你今天一直跟着兩位神子對吧？”他繼續奮筆疾書，“祂們走了——你找我做什麼呢？”

“我想，我也可以——我也可以為主而戰的……”

他慢慢擡起頭。

“确認一下。我們現在不需要唱贊歌的活兒。”

“我是序列3的魔女。序列3，不低了。”

“但你從來沒有戰鬥過。你也從來沒有學過戰鬥……”

“我可以學！”她焦急地說。

“讓我手下的娃娃兵教你嗎？是你配合他們，還是他們配合你？你知道，單就今天，死了多少半神、甚至天使嗎？”

“那，那……”她慌張地說，“我也可以做别的……我可以去後勤……”

“哈，後勤，很高興你知道這個詞，”梅迪奇老神在在地敲着手指，“很多人覺得，後勤是肥差，是閑職，可以随便往裡頭塞人……天大的誤解。後勤做不好，一支軍隊根本沒法打仗……”

“對，我知道！”書拉密重重點頭，“我學過後勤管理與物流！”

“……”

“我學過香道！學過縫紉剪裁！學過園藝和無土栽培！學過榫卯結構的設計與拼接！學過東大陸和北大陸的會計準則異同！學過雌性獅鹫的産後護理！……”

獅鹫……

他咳嗽一聲。

“你怎麼不找烏洛琉斯？”

“一開始沒想到，後來……他走了。”

好吧，廢話。

“我幫你問問。我猜他那應該缺幾個保姆……”

突然，他把頭偏了偏，雙眉緊鎖。

“……不行。”

“啊？”

“那位說，‘才不要’你去照顧祂。”

書拉密還沒反應過來，他又換上極其嚴肅的表情：

“小姐，必須跟你說明白：我不能放你去前線，這對你我都不負責任，也不能讓你去後方……啊，我很了解手下這幫崽子的德行……會天下大亂的。”

“我……我不明白……”

“這不是你的錯，”說着，他從桌後繞出來，給自己戴上手套。

“……不過，我還有個建議。”

他站在書拉密面前，手放在她的肩上。

“賓西的地底深處，有座隐秘的安全屋。各種設施俱全，自建成後還沒有使用過，你可以待在裡面，直到一切危機過去。”

“什麼？”她難以置信，“我要在裡面待多久？”

“要多久就多久，對不老魔女來說不成問題。我可以施術令你昏睡，并在入口放置封印，封印一破你就醒來。”

“放我走！……”

她掙紮起來。但對方早有準備，輕輕松松把她制住。

知覺在消失，腳踩的地面變成松軟的流沙。她竭盡全力、提出最後一個問題：

“……為什麼，您要這樣做？”

梅迪奇散漫地笑笑。

她的意識急速墜入黑暗。

戰争之紅的統帥走出地堡，眺望他苦心經營多年、又落得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的賓西島。

當務之急是轉移物資。南北貿易不複存在，賓西的價值趨近于無。列奧德羅那邊一旦有所恢複，一定會來騷擾，不為别的，就不想讓他好過；作為迎接，他将在島上布滿陷阱……

務必讓那些膽敢涉足的海賊嘗嘗，什麼叫驚喜，什麼tmd叫驚喜口牙。

然後，他要去北大陸。必須确保伯特利·亞伯拉罕站在自己一邊。

——這家夥參加了神戰，發揮機動和傳送的老本行，但他沒有出席戰後會議，理由是，北大陸那邊同樣損失慘重，需要自己幫忙。

呵呵。這家夥，已然預見到自己的“統戰價值”了吧。

他還想着，今天救回的三個人。

主讓他去救的，其實就是阿蒙。他還不太情願，阿蒙來了就是純純的負面因素，所幸他自己要走。

亞當……他将成為難纏的對手。但也不是眼下要操心的事了。

還有，書拉密……

——她問為什麼，是啊，為什麼——她質疑的樣子還是那麼楚楚可憐。

誰讓主叫我保護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