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光源自上而下,打在大廳正前方的樓梯轉角平台,将出場男人的五官都籠罩在陰影當中,使人無法看清他的面容神情,給當下氣氛平添幾分詭異。
男人的年齡不小,兩側的鬓發已經花白,卻還仍一絲不苟地穿着繁瑣的燕尾服,姿态比起優雅,用死闆來形容似乎更為合适,開口時,語氣和腔調都如同上個世紀的老電影裡的旁白。
“今日誠惶歡迎諸位的造訪,我等代表麗薩夫人,向諸位小姐緻意——”男人說着,白手套撫胸,一手背于身後,朝這些年輕的客人們微微鞠躬,行了一禮。
不止是他,在同一時刻,大廳裡的其他服務人員也都不約而同地停下原本的動作,齊齊向大廳中心的女孩們行禮。
無論是女仆還是侍從,動作都整齊得可怕,仿佛隻是同一座雕塑,被複制成了散落的多份……仔細看去,她們的面容竟然也有幾分相似。
這太過精準的同步顯然是違反人性的,竟然讓蒼木不自覺感到有些後背發涼。
但其他女孩們就沒她如此膽怯,隻将這當作上流社會的底蘊,有幾個興奮得紅了臉,生疏地提裙回禮。
男人直起身,手輕輕一招,旁邊立着的侍從便魚貫而下,将銀托盤裡的物件分門别類地送到每個人手中
“我想諸位小姐都清楚自己是為何來此,那麼,便省去那些無用的贅述。”他示意女孩們翻閱文件:“鄙人約翰·瓦利,是夫人欽定的管家,很高興為小姐們服務,接下來的半月,諸位的衣食住行皆有我來負責。”
“剛剛諸位所領取的,便是此次活動的要求,還請務必遵守。”
蒼木也領到了一份,手冊分量十足,封面還做了燙金花紋,讓她情不自禁咋了下舌。
時尚界這麼賺錢嗎?還是說這位夫人已經豪橫至此。
明明之前看資料她還是在貧民窟撿垃圾餓着肚子長大的背景,果然暴富會改變人的心智……
她随手翻開,出乎意料的是,裡面約束參賽者的規則并不多,攏共隻有五條。
【1、禁止離開規定的活動區域,如有違反,後果自負。】
【2、入夜後必須待在寝室,如有違反,後果自負。】
【3、仔細保護你的容貌,包括但不限于(臉、眼睛、牙齒、指甲、頭發、肌膚……)如有違反,後果自負。】
【4、與夫人對視時,禁止窺探她的容顔,如有違反,後果自負。】
【5、無條件服從夫人的命令,如有違反,後果自負。】
除此之外,其他剩餘頁數,都是各種各樣的保養方法,從五官到四肢,恨不得精緻到每根頭發絲,教程寫得比宜家的安裝說明還詳細。
啊?怎麼感覺怪怪的。
蒼木不死心地快速翻閱,後果呢?違反說明呢?淘汰條件和晉升條件呢?怎麼什麼都沒有?
就算時尚界的平均文化水平不高也不能這麼胡來吧?
但,真的什麼都沒有。
不止蒼木,其他女孩也發現了這份手冊的不對,相比之下,她們參加過更多正規的比賽,自然能察覺其中的不靠譜。
原本安靜的人群重新變得嘈雜了,有人大着膽子舉手問管家:“瓦利先生,【猩紅盛宴】不是競賽嗎?總要有比賽規則吧,夫人的打分标注是什麼?”
管家握拳,輕咳一聲:“接下來,還請諸位按手冊上的分配名單前往寝室,稍作休整。一小時後前往舞蹈教室集合,請穿着手冊127頁上規定的服飾,不允許佩戴任何首飾。”
他沒有回答,或者說,自然而然地無視了提問。
舉手的女生尴尬地縮回了胳膊,看上去有點可憐。
蒼木這才意識到,管家的态度始終懷有一種傲慢和漠視,似乎打心眼裡看不起她們這些來客。
既然如此,剛剛又為何行禮呢?主人的命令嗎?
這種姿态毫無疑問地引得衆人不滿,蒼木聽到有人開始後悔了。
但有句話說的好,來都來了。看在【猩紅盛宴】的名聲上,女孩們又普遍年齡小,反抗意識不是那麼強烈,盡管有所抱怨,卻還是邊抱怨着,邊按要求前往寝室。
寝室是雙人套房,蒼木比較幸運,她和三山香子分到了一套,比和完全陌生的新室友相處,總要好上些。
香子自來熟地跟蒼木搭話:“如果早知道這種超級活動居然這麼草率,我就不來了,還不如在家裡寫歌呢。”
“三山桑是歌手嗎?”蒼木驚訝。
“叫我香子就好,我也直接叫你蒼木吧。”三山香子将行李箱推進玄關:“我是童星出道,不過一直沒什麼名氣,經紀人隻能讓我每方面都試試,目前主要作為演員,模特和歌手在活躍。”
“蒼木呢?”她生疏地打探:“你之前是在國外營業嗎?如果是在日本的話,我應該有印象的才對。”
“不,我完全是新人,隻是在朋友的推薦下報了名。”蒼木歎氣,憂心忡忡:“我沒學過舞蹈,一會兒如果要現場跳舞的話,真是完蛋了。”
香子不太相信蒼木的說辭,已經工作的人和學生身上的氣質迥然不同,蒼木看起來像是資深的老手。如果不是時尚業,她是在哪工作呢?
但她還是笑着安慰蒼木,表示舞蹈入門并不難,畢竟隻是第一天,應該沒那麼容易被刷掉。
兩人說話間,已經将各自物品收納整齊,按着手冊上的指引打開衣帽間,然後整齊地發出一聲驚歎。
衣帽間裡琳琅滿目地陳列着各式服裝,并且按照尺寸大小排列,一樣望過去簡直看不到盡頭。
“好吧,我原諒麗薩夫人了。”三山香子拎起一件睡袍的袖口鑒别材質:“雖然整個活動的流程像是孩子一拍腦袋的胡鬧,但——誰讓她有錢呢!”
舞蹈需要的緊身練功服是粉色,顯眼得好找。
蒼木擺出害羞的模樣,不好意思地回到自己房間更換衣物,三山香子表示理解。
待到她的身影從衣帽間消失,香子連忙從口袋掏出手機,将蒼木的姓名輸入谷歌,點擊搜索。
“沒有信号~”她歎氣:“該不會真的是新人吧,該死,以後的時尚界越來越難混了。”
蒼木其實不隻是為了換衣服,回到房間後,她第一件事便是打開手提包,萬幸,東西還在。
不止危險武器,還包括太宰治贈送的首飾和禮服,她嫌這個天氣太冷,因此沒有上身。
要想個辦法給藏起來,萬一被發現可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蒼木打量着房間,陷入思考。
“蒼木,準備好了嗎?要出發咯~”三山香子敲門。
“抱歉抱歉,我不太習慣這種衣服。”蒼木連忙走出房間,不自然地捏着裙角,卻看見對方略顯驚訝的表情,更加慌張:“有,有哪裡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