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子定睛瞧着錦盒中靜靜躺着的赤紅珠串,回頭往裴衡方向瞅了三四次,實在是半點心思存不住,問了聲:“你當真要把由火龍石制成的手串給人?”
這赤紅珠手串外形與紅珊瑚手串相似,卻不是珊瑚,而是用極其罕見的火龍石雕琢而成。
想當初得到這一塊火龍石可是耗費他不少心思。
火龍石終年溫熱,常年将火龍石佩戴在身上不僅能驅體内陰寒,更能溫經活絡。這樣的寶貝,有市無價,極為稀罕,即便重金亦難求到。先前裴慎之有體寒弱症,經年來便是靠着火龍石體質才有所好轉,如今,裴慎之卻要将其送人。
裴衡眼底一派清明再無其他,隻說:“不是你說若她無虞,我便可安然無恙?”
岑夫子手揣在袖子裡,小聲嘀咕:“話是不錯,隻是……”
這可是火龍石,忒珍貴了。
瞧着裴衡雲淡風輕容顔,岑夫子忍不住捂了心口。
這麼好的寶貝要送人。
啧。
心疼。
**
天光穿過黑暗,謝蕪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疼痛一夜,再次醒來時隻覺全身骨頭被捏碎又重建一般,整個人虛脫無力,隻得卧床歇息。
雨桐見她面容憔悴,忍不住悄悄抹淚。
她見過娘娘喝絕嗣湯後的情形。
那日在大覺寺,皇上走後,娘娘也是這般情況。
她看到娘娘蜷在地上疼了一整晚,流了很多血。
大覺寺中沒有大夫,娘娘隻能自己熬着,硬生生挨了一夜。好不容易熬過了一晚,娘娘整個人虛脫得厲害,之後連續半個月都難下床,像被奪了半條命。
本以為娘娘痛過一次已經很是遭罪,沒想到娘娘竟落下病根。
謝蕪撐起笑容,低聲安慰:“别哭,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
雨桐哭得更厲害了。
謝蕪想寬慰地拍拍雨桐的手,可她實在是累,連擡手臂的動作都做得無比艱難,她隻得笑着寬解雨桐:“隻要活着,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别再哭了。”
雨桐哽咽得雙肩劇烈顫動,一哭起來就收不住:“是我太沒用了,一點都幫不上娘娘。”
如果可以她願意為娘娘分擔痛苦,可偏偏每次她都隻能看着娘娘飽受煎熬。
謝蕪:“這是哪裡的話,若不是你為我請了大夫,我現在還不知是何光景。”
今日醒來後,雨桐就将藥端過來,她問起時才得知是昨夜痛昏過去,夜間已經有大夫來診看過,是長公主派來的,已經留了方子,熬了藥。
李玦雖說為她安排了禦醫,偏巧昨日并未當值,若非是雨桐請了人來,她真真是要痛死。
謝蕪想,眼下她如此情況,既然李玦将她放在行宮中修養,那她就将身子養好,以待來日。
她是人,會怕疼,更怕死,既然能夠讓自己過得好些,為何不用呢。
注意到一旁放置的錦盒,謝蕪狐疑:“這是何物?”
雨桐瞧了眼,眼神飄了下:“……是大夫留下的,大夫叮囑說……說是佩戴對娘娘趨體内陰寒有好處,正對娘娘症候。娘娘既然見了,不如戴上吧。”
謝蕪有些好奇,拿來一觀。
能夠治病的珠串,倒是她孤陋寡聞。
躺在錦盒中的赤紅珠子,瞧着像珊瑚珠,顆顆圓潤潤澤,與尋常所見的瑪瑙、玉髓不同,觸手竟是溫溫的,确實是稀罕物。
謝蕪視線凝了片刻,歎道:“長公主果然非同凡響,居然連身邊大夫拿出手的皆非俗物。”
雨桐雙唇抿了抿,沉默着垂頭不再做聲。
殿中幽靜,燃着清露香,淺淺香氣,沁人心脾。
日光溫和,謝蕪正歇着,隻聽一道熟悉聲音傳來:“明貴妃可是好些了?”
謝蕪擡眼,隻見李柔不等通傳便旁若無人地闖進殿中。
視線猝不及防對上,眼見李柔眼中趣味頗濃。
謝蕪顧不得身上傷,動作艱難起身,下床恭順行禮:“長公主殿下。”
李柔眼底噙着笑,視線在謝蕪身上停頓一瞬,随即在主位坐下。
謝蕪未起身再次道謝:“昨日初到行宮,未來得及見到殿下,謝蕪有今日,多謝殿下照拂。”
李柔眉眼俱笑,瞧了她一瞬,爽朗道:“何須如此客氣,如今你我算是一條船上的,本宮心善,自然願意對你多加照拂。”
謝蕪:“多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