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紅木雕窗照過來,映在她的面容上,一頭黑發襯得她面容過于白淨。
臉頰失了血色,眉宇間萦繞病弱之美,眉眼一如既往精緻此時卻帶着似愁似怨般憔悴,整個人更顯輕盈可憐姿态,好似一朵在夾縫中經過風雨摧折艱難求生的花骨朵。
劉得全:“皇上得知娘娘遇險,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幸而娘娘被長公主殿下相救,否則,皇上還不知要如何為娘娘牽腸挂肚。”
謝蕪壓下心中譏諷,面上隻帶着虛弱的笑:“勞煩劉公公轉告皇上,本宮一切都好。”
劉得全連連點頭,又道:“長公主殿下告知皇上娘娘傷着,皇上記挂娘娘,又擔心外面大夫醫術不佳,耽擱娘娘傷情,特派陳太醫為娘娘醫治。”
謝蕪明白了,面上仍舊帶着淺笑,示意現下可以診脈。
劉得全示意讓陳太醫進來診脈。
陳太醫向謝蕪請安行禮後為謝蕪診過脈,約莫半盞茶的功夫,陳太醫道:“娘娘傷勢不輕,又失血過多,如今氣血雙虧,需得好生将養一段時間。”
謝蕪:“有勞陳太醫。”
劉得全:“娘娘,皇上交代,娘娘有傷在身,可暫居行宮,如今雖才入秋,但早晚天涼兒,行宮那邊地氣暖和,還有溫泉,正是适合娘娘養傷的好地方。”
謝蕪眼含愧疚:“本宮如今傷着,行動不便,實在不願皇上為本宮過度費心。”說着,她硬撐起身,吩咐雨桐取東西來,隻起身的功夫,額頭已經疼出一層汗。
劉得全擡眼隻見雨桐再回來時帶上一把精巧剪刀,眼神略帶不解。
謝蕪執起剪刀在手,剪下一縷青絲放置于絹帕中。
謝蕪眉目盈盈,眸光希冀地看向劉得全:“勞煩劉公公将此物呈給皇上。”
劉得全恭恭敬敬地接過。
青絲,與情絲同音,因而常有女子将青絲贈與男子訴說情意之舉,劉得全知道,眼下貴妃娘娘見不着皇上,又心系着皇上,這才讓他将青絲給皇上表達戀慕之情。
劉得全想到這位主子柔善純良,在宮中從未為難過人,于他亦有過恩惠,如今又是如此憔悴模樣,寬慰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将此物交給皇上。”
謝蕪眸中已蒙上一層淚光,誠懇道謝:“如此,便先謝過劉公公。”
劉得全抱起拂塵:“娘娘且養傷吧,奴才這就回宮複命。”
謝蕪目送劉得全離開。
待劉得全離開視線後,謝蕪面上的虛弱一點點收起,擡手将眼角淚痕擦過,眼神重新恢複冷靜。
她想,李玦見過李柔,定是從李柔口中得知了她受傷的消息,遣劉得全過來,将她安置在行宮養傷,她應是暫時脫離了危機。
隻是李玦并未前來,而是遣了劉得全……
她不知李玦心中究竟作何想,但願那縷情意綿綿的青絲能幫她消一消李玦疑心。
*
宮中,勤政殿。
陳太醫随劉得全一同入内回話,李玦執筆擡眸,問了聲:“貴妃情況如何?”
陳太醫據實禀報:“貴妃娘娘氣血雙虧,心力交瘁,實乃重傷症狀。”
李玦目光凝了凝,他目光微垂,明黃色錦袍繡着金絲滄海龍騰圖案,墨發束着鑲寶紫金冠,眉眼深邃含着冷峻,年輕帝王不失威嚴,銳氣逼人。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淡然吩咐道:“既然貴妃是由你診斷的,那往後貴妃就交由你照料,定要貴妃恢複如初。”
陳太醫:“微臣定當盡力而為。”
在陳太醫禀報完退下後,劉得全呈上紫檀匣子:“皇上,這是貴妃娘娘讓奴才一定要交給皇上的。”
劉得全将紫檀匣子置于禦案上,将匣子打開。
隻見匣中裝着一席繡着海棠帕子,其中包裹着一縷青絲。
帕子一角被垂落,露出其中青絲。
柔弱飄零,亦如美人纖柔可憐可愛。
海棠無香,可繡在帕子上的海棠卻隐含幽香。
那香氣輕微,絲絲縷縷,若有若無,卻直往人心裡鑽。
李玦靜默一瞬,随機将那抹青絲撚在指尖,青絲柔軟,繞指成柔,視線在那縷青絲上停留。
“皇上,娘娘實在是惦記着皇上,”劉得全見狀不由道,“娘娘見不着皇上,心中卻一直記挂着皇上,這才讓将東西送來給皇上。奴才眼瞧着娘娘面色憔悴不少,與皇上分離,娘娘心裡估計不好受。”
“朕如何不知?與貴妃分離,難道朕心中就能好受?”李玦将攜着青絲的帕子重新放進匣中,眉目冷下,“朕身邊有人别有心思,朕總得整肅一番才是。說到底,貴妃是為救朕這才傷的,行宮安靜,且讓貴妃在行宮先安心養傷罷,待朕忙完再去看她。”
劉得全知道,皇上說的是膽敢行刺的刺客。
皇家月壇,何等聖地!祭月大典,事關民生,居然有人敢在當日鬧事,還敢行刺,實在是駭人聽聞,幸而貴妃娘娘為救皇上重傷,否則,如今指不定是何等狀況。
眼下隻等皇上将幕後之人徹底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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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天涼,謝蕪身上有傷,總覺得身子寒津津的,又冷又疼。
雨桐貼心為謝蕪系上披風,扶着謝蕪慢慢走出房間,宮裡來了人,現下她們要挪去行宮。
屋外光線極盛,謝蕪初始并不适應,略眯了眯眼,風吹動衣裳,她視線從天光向下移隻見梧桐樹下走來一道月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