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前世她入宮為貴妃後,何曾知曉背後薄情,隻覺對他不住,與李钰暗中有過通風報信。
說來,她也算是李钰明目張膽安插在李玦身邊的棋子。
約莫着李钰送她匕首,讓她保命,是想她這顆棋子再發揮作用,再為他傳遞消息吧。
可笑,她已經慘死一世,竟然會再因李钰一個舉動而心中動搖。
她記得李钰對她說過,天家無真情。
她無論如何,她決不能再付諸真心。
她想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城中過活,她隻能信自己,靠自己。那些上位者一時半刻的好,不過是迷惑人的假象而已。
“娘娘……可還好?”
身旁人試探的語調将謝蕪思緒找回來。
隻見謝蕪月色下姿容妖媚如豔鬼,目光更冷,說出的話也無絲毫情感,她将白狐裘領扔回他懷中:“你衣裳太過招眼,遮一遮。”
裴衡言聽計從:“……是。”
謝蕪不再多耽擱:“趕緊走吧。”
在外多耽擱一時,他們便多一時危險。
裴衡:“……是。”
謝蕪聽到他不穩的呼吸,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甚是不解道:“你如此狀況,定國公府如何放心你一人出行?”
裴衡慘然一笑:“定國公府自是未曾料想會有人如此膽大妄為行刺殺行徑。”
“……”
謝蕪心知他也聽到了方才黑衣人的對話,不欲多說,卻又聽聲音從旁傳來:“娘娘放心,慎之不會多言。”
謝蕪無情道:“你是否會多言是你的事,無需告知于我。來日即便你若得齊王記恨,亦于我無關。”
裴衡:“……”
“說錯了,”謝蕪自嘲一聲,“想有來日,首先今日能回得去才是。”
裴衡:“……”
如今已然入秋,更深露重,他們走在樹林間,衣衫已經沾染了不少濕氣。
她已是行步艱難,更何況一個弱不禁風,身嬌肉貴的病公子。
若無人來尋他們,隻怕性命就要先交代。
樹林層層密布,遮住天上雲月,謝蕪在前方率先走着,越走越覺得體力不支。
渾身傳出冷意,蔓延到四肢百骸,漸漸地邁出一步都變得困難。
落于她身後的裴衡察覺了她的異常,出聲問道:“娘娘?”
“無……事……”
謝蕪緊咬牙關幾乎是強忍着劇痛說出了這句話。
她本想強撐過去,可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的煎熬。
裴衡停頓一頓,邁動步伐追上前方身影,低眉一瞬隻見謝蕪額頭密布冷汗,發絲被打濕,嘴唇慘白無絲毫血色,渾身都在細微顫抖,像是在隐忍煎熬痛楚。
見對方搖搖欲墜,裴衡下意識攙扶。
“娘娘?”
“退下!本宮說了無事!”謝蕪駁開他的手,故意搬出身份怒聲呵斥,拒絕他靠近。
裴衡靜默一瞬,退開三步之外,恭敬行禮言道:“娘娘千金貴體,若有損傷,皇上必會擔心。身為臣子,臣自當盡力照顧娘娘。”
謝蕪想要冷笑卻笑不出。
李玦會擔心她?
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
再看眼前的病秧子,謝蕪眼底暗嘲未褪,竭力撐住身旁樹幹穩住身形,漠然道:“你能先保住你的命罷,本宮無需你費心。”
就他這副走一步喘三喘的身子骨兒居然還妄談照顧旁人。
能周全自身,不給她添麻煩已是不錯。
裴衡見她突然拒人于千裡之外态度,自知身份有别,不做勉強。
前行路中見她越走越慢,即将倒下,他下意識上前,向她方向傾過一分,腳下卻突然踩空,身子直往下墜。
他們腳下出現大片塌陷。
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謝蕪被連累着一同墜落。
眼前一團漆黑,兩人一齊掉落,裴衡黑暗中以手撐地,幸得穩住身形,在即将落地時順勢倒在地上,聽得身旁人悶聲壓制住一聲痛呼。
裴衡起身,雙眸微眯,盡量辯駁着黑暗中身影:“娘娘?娘娘可是哪裡受傷?”
“無事……”
謝蕪在下落時腿不慎撞到了石頭,此時正是痛得鑽心。
可她根本顧不得這些,擡頭望向頭頂,隻見四周漆黑,從密林中得以窺見的天空顔色隻比漆黑略淺一些,她這才發覺他們竟是掉進了洞穴中。
試探性往前探了一步,聽到腳邊撞擊發出的聲音,不像尋常石子磕碰。
眯着眼細瞧,隻見腳下之物像是一截骨頭。
不止這一處,洞地有許多骸骨。
謝蕪内心大驚,倉惶間後退一大步。
她動作劇烈,小腿一陣猛烈抽疼,後背猛然撞上壁穴,背後被汗水濕透衣衫冷冷黏在身上。
裴衡聽到她驚呼,蹲下身分辨後開口:“是獸骨。”
謝蕪内心狂跳,在聽到他說是獸骨後這才稍稍放心一二,卻困惑:“這裡怎麼會有洞穴?”
裴衡手摸了摸四周牆壁,道:“牆壁泥土是幹的,看洞穴高度,應不是近日才挖成。”
謝蕪:“……所以呢?”
“藥王谷養病時,臣曾聽谷中人說起過,獵物遇到難獵猛獸會做好陷阱囚困獵物作為販賣之用,這個洞穴約莫是相似功用。”
再從他們掉落時并未有鐵器暗箭,這裡大抵是個早被廢棄的陷阱。
謝蕪在黑暗中摸索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