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選擇了主動去挑釁公冶慈,那就一定要有失敗後立刻自盡的決心,否則會被他折磨緻死,認輸求饒是無用的,除非真是心如死灰,否則他有無數種辦法讓你生不如死——這是修行者之間默契的忠告,可惜,在公冶慈死去二十年後,這種忠告大概也早就随風而逝了。
更何況,他如今還披着名叫真慈道人的皮囊呢。
“你眼中的恨意在消失,師侄,看來你打算忍下今日的恥辱了。”
公冶慈将竹竿收了回去,徐徐站了起來,而後一邊緩緩用竹竿敲着手心,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但你真的能夠容忍麼,想想看,從此以後,原來那個夜夜笙歌的朱公子,就要成為不男不女的廢物了,被人問起你怎麼成為廢物的呢,原來是被風雅門地位最卑微的真慈道人廢掉的,而且還是自願抛棄所有尊嚴,親自求真慈道人來做成這件事情的。”
“閉嘴……閉嘴!!!”
那場景是讓人無法想象,也難以接受的,朱納木嘶啞着聲音尖叫出來,他喊出來之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可以說話了。
于是他猛地坐了起來,死死的盯着公冶慈,更多被壓抑的怒火,控制不住的爆發出來:
“都是你,都是你故意的!你這個該死的賤人,你竟然敢如此對我!我要殺了你!”
公冶慈垂眸看向他,眼中是居高臨下的輕視與憐憫:
“想殺我?但現在的你能夠做到麼,你甚至連獨自站立都做不到,就算是給你世上最鋒利的神劍,你也無法将它刺入我的心脈啊。”
朱納木立刻就想要起身,但他斷掉一隻腿,卻是無能為力,唯有憤怒的擊打着身下的竹葉,發出嘈雜的聲響,可掙紮的越狠,身下與膝蓋處的疼痛就越發明顯的提醒他今日所受之辱。
而才有些愈合痕迹的傷口,也再次開裂,随着鮮血流出,竹林中逐漸蔓延起了血腥氣。
他猩紅雙目死死盯着眼前之人,仇恨已經完全不加掩飾,侵蝕了他的靈台。
公冶慈面色平淡的注視着他的慘狀,看在朱納木的眼中,卻覺得他是在嘲笑自己的醜态。
公冶慈在他恨意凝聚的頂點,才繼續開口說道:
“真是可憐,不如我給你指一條路——想來你大概也不想繼續在風雅門過活了,畢竟天明之後,人人都要知曉你的殘缺,人人都要來嘲諷你的不堪,可離開風雅門又去哪裡呢,現在的你是一個品德有缺,身軀也有缺,還同時得罪了衍清宗與錦氏的廢物,其他地方應該也不想,更不敢收留你,大概隻有去七惡谷那樣邪惡之地,才不會被人嫌棄你低劣的人品,才會有絕處逢生的機會。”
“但你就算是去到那裡,一路上也一定會受盡煎熬,去了更是會先被大肆欺辱,真怕你還沒找到求生的機遇,就先忍受不住折磨自盡而亡。”
“或許,不如今夜自裁于此,煩惱自然一了百了。”
随着這句話的落下,朱納木感覺臉上一涼,而後側目看去,那是一隻被丢過來的匕首。
随後而來的,是一點金光被彈射入了朱納木的心脈之中——
要殺了他嗎!
朱納木立刻擡頭,顫抖着聲音質問:
“你要殺我?!”
“别擔心,隻是一種止疼的咒術,能夠保你三日感受不到任何疼痛,這三日你可以盡情的奔走,不會被疼痛阻攔你的腳步——當然,若你選擇自殺,也不會感受到任何疼痛。”
公冶慈朝他彎了彎眼眸,溫柔的說道:
“是選擇沉默着死在今夜,還是屈辱的苟活在嘲笑之中,又或者去找一條生路,全在你自己的選擇。”
說完之後,公冶慈便轉身離開。
朱納木愣愣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着自己的身下,流出的血液已經又彙聚一片水坑,甚至還在不停的流血,可他果真再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疼痛。
他再次擡頭時,真慈已經走出十幾步遠,見他當真是打算就這樣離去,朱納木忍不住開口質問:
“你要走……你不怕今天放了我,将來我殺掉你嗎!”
這樣雄心壯志的話,讓公冶慈忍不住笑出聲來,真是太久沒聽到有人能自信的說,單憑一己之力,就可以殺掉他之類的話了。
他略停了停腳步,側目而視,聲音中帶有蠱惑的笑意:
“如果你真有這個本事,可以随時前來取我的性命啊。”
那是真正的,全然的,不加掩飾的輕蔑,仿佛是在直白的告訴朱納木,在真慈的眼中,他的示威是如此可笑,猶如擋路螳螂,搖樹蚍蜉。
又或者,隻是蝼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