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僵持時,菁妗小鼻子一皺,滿是嫌惡道:“三哥,沒人喜歡這些刀劍,你别把它放到桌上來。”
“誰說沒人喜歡的,”
季姜趕緊接話。
她眼底含笑,瞥七娘一眼,悠悠道:“咱們孟家是将軍府,最應該喜歡的不就是刀劍嘛,不然喜歡什麼,繡花嗎?”
兩人一說一怼,氣氛漸漸又緩和下來。
菁妗朝季姜一笑,聳聳肩,繼續與四娘說笑去了。
季姜嘴上雖這樣說,卻沒真去接那把匕首,隻在拿起筷子時偷杵了身邊的孟濯一下。
孟濯心領神會,微微起身,接過孟湛手裡的匕首,嬉笑道:“我與二哥院子離得近,先替他收下,玩夠了還他。”
孟湛感激地點頭,“也好。”
桌上微微一靜下來,便能聽到那邊孟老夫人與孟詹山說話的聲音。
孟老夫人年歲漸長,胃口便大不如前,見她擱下筷子,桌上似鄭氏這樣的便跟着放下筷子。
“自家吃頓飯還要拘這些禮?”
孟老夫人嗔一句,揮手道:“我老婆子是牙口不好,你們作甚?隻管吃你們的去。”
鄭氏笑應一句,自招呼女眷去。
老夫人由下人伺候漱口,忽想到什麼,擡頭問孟詹山,“你可進宮複過命了?”
孟詹山聞言,放下筷子,冷哼一聲。
“沒呢,宮裡遞了話來,說九殿下一夥人昨日在平康坊鬧起來,把聖人給氣倒了,又言聖人如何如何器重放心我,說是複命不急在這一時......”
孟詹山說着皺起眉頭,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他猛地一拍額頭,站起身來。
“壞了,馮家那小娘子呢?”
說着,人已經大步跨出側廳。
孟五老爺嘴邊叼着半隻雞腿,等他反應過來,忙扔下雞腿,起身追出去。
“二哥,二哥,馮家小娘子說要進宮找太後去......”
孟老夫人不知兩人什麼事,隻叫小厮跟上去,便自回了裡閣歇晌。
長輩們見狀也陸陸續續散去。
側廳裡,小輩那一桌上。
季姜與孟津互相對視許久,倏然同時站起來,往外跑去。
平日裡最不愛動的兩個人,這會兒既不懶也不病了,跑得飛快。
“啊!”
坐在兩人中間的孟濯吓得甩掉了筷子“這.....這怎麼了?”
*
九殿下一夥人昨日在平康坊亂來,把聖人給氣倒了.....
平康坊,蕭九,美人兒......
季姜所知甚少,腦子裡也還沒穿起這樁事的來龍去脈,可她隐隐笃定,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因為,孟濯說,蕭九此人好色,更好良家女。
細雨方歇,長風濕潤,季姜來不及穿披風,方一出屋便被涼風催得瑟縮一下。
她不顧上那麼多,緊緊衣袖,擡步便跑。
穿過小飛橋,路過荷花池,季姜抄向近路,彎腰行過梅林,枝上涼雨滴落進脖襟間,她身子一顫,也不停腳步。
“六娘子,六娘子,别跑了,”
寶簾抱着披風,追上她,驚詫不已,“六娘子怎的了,怎麼跑這麼快。”
季姜提着裙角跑跑走走,走走跑跑,她身子實在太弱,不過行了一半的路,雙腿便酸脹得撐不住,氣也喘弱,幸得寶簾追上來。
她一把抓上寶簾胳膊,指着觀雨院的方向,“去,去找毓娘,叫她看看那幅《遊春圖》還在不在?”
“啊?”
寶簾沒懂,但她聽自家小娘子的,把手裡的披風遞給季姜,轉頭便往觀雨院跑去。
“六娘子歇着吧,婢子這就去。”
季姜實在撐不住,把披風往巨石上一扔,在梅林邊坐了下來,伸手給自己揉腿。
沈皇後當日賜給她的那些字畫裡,便有一幅《遊春圖》。
若是它還好好躺在觀雨院的箱子底下,蕭九沒能禍害良家女的成算,哪怕不能有十分,也應該有一半吧。
希望有吧.....
季姜看着觀雨院,氣喘得胸膛都疼起來。
另一邊,孟津畢竟常年習武,他很快便回到自己院中。
“三叔那本書呢?”孟津一邊疾走一邊問書房小厮。
“郎君說哪本?”
小厮見他着急,生怕出錯,但還是惹到了孟津。
他猛地轉頭看向小厮,陰沉道:“你說哪本?我隻拿回過一本。”
“那本,那本已經被九殿下的内侍取走了.....”
見孟津愈發沉郁的臉,小厮不敢再說。
孟津直接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殘留的雨水迅速沾濕衣袍,他似無所覺,隻垂着眼,眼中倒映出地上的一窪髒水。
蕭九好色,昨日必定去贖人了,也必定是真發生了什麼。
若他猜得不錯,當日他與蕭九在長公主府輸了賭就已經入套了。
大晉建朝後,有些前朝古物都是記錄在冊的,賞賜到哪族哪家,如今在誰家誰人手裡,這都是有數的。
不然怎麼會有人起哄,偏偏指定要這樣兩件古物呢。
可此計妙就妙在,誰都不會閑得沒事,去翻查這些古物在誰家,可若等真出了事去細查,卻是一找一個準。
還有必須要贖雲霓閣的窈娘。
這倒不是指定的,是當時......
是誰......
是誰……當日是誰提出一定要贖這個窈娘的。
過去兩月有餘,孟津緊閉着雙眼,努力去回想,當夜每個人的臉。
最高的台子上,紅衣的,李兖?
不會。
孟津下意識反駁了自己的猜想。
李兖不會如此行事,他若看不上誰,會直接拿刀上門的,不會玩這種陰溝招數。
不知是誰設計
那......這個計又是為誰而設?
蕭九?
孟津搖搖頭,他想不到。
或是......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