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
知妗一驚,走道季姜身邊。
“我沒事,”季姜無所謂地揮揮手,讓她别擔心,“就是方才太着急,嗆了口風。”
知妗還是扶上季姜胳膊,兩人相攜往院子裡走,身後寶簾蹦蹦跳跳,興奮地給入畫和映采講入宮的事。
一行人邊說邊走,聽到聖人把李兖綁起來賞了廷棍,周圍仆婦女使皆驚,唯獨知妗沒表現出半點驚詫。
直到講起季姜給李兖額間畫朱花,她才驚訝地看向旁邊的人。
“六娘不怕李小侯爺了?”
“怕的,”
季姜絲毫沒有隐瞞,垂眸見知妗面露愁緒,又嬉笑道:“不過也不是很怕,因為怕也沒用啊。”
“我若一直怕李兖,便會叫他覺得我軟弱可欺,進而越發得寸進尺,最後我無外乎還是兩種選擇,”
季姜比了比兩根手指,“要麼尋個僻靜之地,日日戰戰兢兢躲着他,要麼便丢開手與他相抗一番,可若到那時才想起要與他相抗,李兖早不知猖狂成什麼模樣了,倒不如從一開始我便寸步不讓。”
季姜說着擡手握了握拳,好像手心裡真的緊緊攥着個小李兖。
知妗看得‘噗嗤’一聲笑出來。
“李家小侯爺碰到你,也算一物降一物了。”
季姜蹙眉搖晃五娘胳膊,笑道:“阿姐知道的,我實在忍不了他,是人皆由血肉而造,沒道理隻能李兖欺負我,我卻動不得他吧。”
知妗瞧着季姜,向來平淡的眸子迸發出一星光亮,她垂下眼去,唇邊慢慢漾開淺笑。
阿姜與她很不同,也幸而她與她不同。
一路回到重明院,知妗又叮囑院裡仆婦仔細照顧季姜,便轉身要走。
季姜沉吟一下,還是扯住她衣袖,輕喚。
“阿姐。”
“嗯?”知妗回身看來。
季姜面帶笑意。
“阿姐,七娘口中常念的鄭姐姐究竟是何人?”
知妗微微一愣,躲開妹妹直白的眼神,罕見的有點慌亂。
鄭珍漁是何人?她要怎麼跟阿姜解釋,阿娘念她念不到,卻遇到了與她同年流失在外的鄭珍漁,還将她帶進府裡,與姊妹們一塊兒長大。
“阿姐?”
知妗握上季姜的手,如今早已入夏,可季姜的手還是涼的。
若在家中受長輩照拂長大,又怎會如此?
可……
知妗心疼季姜,可她與鄭珍漁一同長大的情分,也不是假的。
兩難之下,她隻能捂着季姜的手,輕聲開口,“鄭姐姐閨名珍漁,是鄭侯爺的庶弟,鄭二老爺的長女,”
知妗不止如何說,頓了頓,平和道:“她和阿姜你差不多,也因戰亂在外多年,四嬸嬸是她的姑母,她又與咱們府上的姊妹年歲相近,故而往來多些,也便在咱們府上住過些時日。”
那.......季姜抽回手,轉身指指自己的院子“她住這兒?”
知妗搖頭,“是住過,但這不是她的院子,裡面的廳屋阿耶阿娘都重新改過,這是阿耶留給你......”
“那就好,”季姜好似怕這話溜走,趕忙接道。
她轉身,擡頭看向重明院的牌匾,嶄新的油木,陽下一照,光亮得刺眼,季姜使勁眨眨眼,笑道:“既不是她的,那我住着也舒坦許多。”
季姜背着身,知妗的目光落下,從她稍顯散亂的發髻,一直落到她瘦弱單薄的肩頭,心下泛出酸澀。
“阿姜,這是你的家,咱們的家,阿耶拼着性命掙回來的家,與旁人不相幹。”
“我知道啊,”
季姜轉身看知妗,見她面色嚴肅,便笑着讨饒道:“好阿姐,我今日真的好累,想歇歇。”
五娘看着季姜乖巧白淨的臉龐,到底随了她的意,不再多言。
“好好好,知道了。”
知妗擡手揉揉季姜的發。
“那我回去了。”
季姜轉身想往院中走,知妗又趕緊拉住她,“别急别急。”
見她轉身疑惑的看着自己,知妗想到孟濯的請求,不由好笑道:“阿姜,近來……五哥可能要多有叨擾了。”
“啊?”
季姜呆呆站在原地,她沒明白什麼意思,可知妗已經帶人走遠了。
季姜一回到裡閣便踢掉鞋子,一下撲到軟乎乎的床榻上,到底還是自己的小窩舒服啊。
“毓娘,被子好暖和啊。”
季姜臉埋在被子裡,咕哝一句。
毓娘跟在她身後,撿起門口的繡鞋,聞言笑道:“婢子剛曬過的,當然暖和。”
她說着,給映采使個眼色,後者一下便明白,從旁拿出薄毯搭在季姜身上。
“毓娘你真好,”
季姜擁着薄毯,露出頭來,璨笑道:“毓娘這樣好的人,肯定會告訴我,鄭珍漁和阿耶阿娘的事,對吧?”
小祖宗還真難纏,毓娘不做聲,心道一句,轉身往外去。
“毓娘~”季姜軟軟喊她。
“婢子知道的也不多......”毓娘一臉為難,隐隐松動。
“知道多少是多少,盡數說來聽聽嘛。”
季姜拍拍床邊錦被,招手引毓娘過去坐。
毓娘走回來,卻是重坐回錦凳上,寶簾趴在床邊,巴巴看着她。
半柱香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