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妗道:“聽說是孟六身邊那三個使女年歲都不大,最年長的那個今年才二十有四,也不甚穩重,祖母想着要給她找個更妥帖些的婆子,”
“祖母既開了這個口,那阿娘就一定是要辦的,非家生的不用,可家裡就這些家生婆子,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可若非家裡知根知底的又不敢輕易用,這才又忙起來。”
遙妗聞言卻想得更多。
“我倒是見過那個毓娘幾次,是二伯母身邊的,又是祖母看過允了才跟去寒州的,怎麼這會兒又說不穩妥?”
菁妗噘嘴,“誰知道呢,左右就是胡亂折騰罷了,不過也可見祖母對孟六恐怕比五姐姐還要好上許多。”
“祖母原就極喜歡二伯母,自然是比咱們要好,”遙妗有些酸酸的“更何況她還沒來就已經在聖人和娘娘眼裡了,而且那邊不也看着呢嘛,哪裡能不好。”
她說着‘那邊’,伸手指了指北方。
菁妗小聲道:“是,先前是五姐姐,如今又換上孟六了。”
遙妗嗤笑,“還不如是五妹妹呢,畢竟是在府上跟咱們一塊兒長起來的。”
見菁妗似乎興緻不高,三娘便喚兩人的貼身女使。
“你們倆去取些七妹妹愛用的烏梅漿來。”
“可是用冰鎮過的?”
菁妗果然立馬被吸引了注意,傾身趴在桌上,激動道。
如今已經入夏,雖還沒到最熱的時節,可像孟菁妗這樣整日跑來跑去閑不住的小娘子而言已經很熱了。
鄭氏不許菁妗多用涼物,這遙妗是知道的,她瞥向菁妗道:“當然不是,瞞着四嬸給你用寒涼之物,我可不敢。”
菁妗失望地‘啊’了一聲,退回坐席去。
“不過是鄭妹妹臨走時給咱們留下的。”
“真的!”
“騙你作甚。”
提及鄭家娘子,七娘小臉又垮下來。
“都怪孟六,若不是她,鄭姐姐也不會離府回家去,咱們府上那麼多院子,她怎麼就偏要住那重明院呢?”
菁妗已然忘了,方才是她自己說,季姜歸家的一切事務皆是由她的娘親鄭氏一手安排。
遙妗隻管附和她,“誰說不是呢?”
說完,她又道:“不過也無礙,最晚年節下,二伯母回來時,鄭妹妹也就回來了,不愁見不到人。”
遙妗又多說了幾句,這才将略顯急躁的七娘安撫下來,兩人适時轉了話題,又說道起近來從宮裡興起的裝束式樣。
雖一牆之隔,可兩人的閑話季姜是一概不知的。
她安心在院子裡待了幾日,隻每日晨昏定省去給孟老夫人請安時才出院子,可她終究也不是個多麼沉靜的性子。
這日,季姜終于耐不住,帶着寶簾出了院子。
然後,隔過一條荷花水渠的院子裡,知妗的貼身女使入畫就第二次進裡閣報了院外的情形。
第一次報季姜從院外走過時,知妗沒放在心上。
這次再報,她才放了書打算去看看。
掀簾出去,果然看到院外有一綠一粉兩個小娘子的身影。
不是季姜和寶簾又是誰。
“阿姜。”
知妗站在院中喊她。
季姜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她,“阿姐。”
其實季姜是想帶着寶簾在府裡轉轉,看哪裡好就在哪裡坐一會兒的,可她對府上不止是不熟悉,而是陌生,陌生到她不知道出來院子應該去哪兒,或許還有她不能去的地方,她也半點不知。
後院裡除了昨日對她表現出親近友善的知妗,其他人對她的喜惡她也不知道,也不想貿然去與姊妹相交。
所以當季姜路過知妗的院子,走過一段後她又退了回來。
她覺得阿姐的院子就是她現在最想去坐一會兒的地方。
見院外小娘子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知妗有點好笑,擡手招她。
“阿姜,傻站着做什麼,快來。”
看五娘笑了,季姜這才放心走進去。
季姜走到面前,知妗溫柔地握上她的手。
“阿姜可用過午食了?”
“方用過。”
知妗拉着她進屋,“這天是太熱了些,來,咱們還是進屋裡說話。”
季姜的身子不好,比之一般人要更畏冷,她反而沒覺得有多熱,隻是順從知妗道了聲好。
從屋門到裡閣還有道短短的廊道,初夏的豔陽透過竹簾灑進來,兩人輕薄的裙衫在陽光裡擦過。
知妗回頭朝季姜神秘地笑笑。
“阿姜來的正是時候,阿姐這裡有好東西呢,你想不想看看?”
知妗與季姜明明是同歲,可面對季姜這個妹妹時她總是顯得成熟幾分,這會兒說起話來,更如誘哄稚童一般,溫柔得不像話。
季姜笑着點頭,“想看。”
到了裡閣,季姜方一坐下,知妗就喊入畫,緊接着,就見入畫端着一個漆木托盤進來了。
托盤上放了兩個蓮花盞,盞裡盛着冰水,水中浸着幾個白白的雪圓子,伴着碎冰在水裡浮浮沉沉,冰涼的雪圓子襯着蓮花盞的綠,乍一看便覺得清新。
“這是.....”
“這個叫冰雪冷圓子,長安人夏裡都愛吃這個,阿姜嘗嘗?”知妗笑道。
“嗯嗯。”
還不等季姜伸手去端那蓮花盞,就聽廊下一陣腳步聲。
下一刻,孟潇的身影伴着聲音出現在簾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