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該進去了,孟五老爺早差人來催過了。”
說話的人絲毫不起眼,穿着更是跟小厮差不了多少。
李兖轉頭随意看了那人一眼。
說話被人截斷,秦兆功轉頭狠狠盯了一眼那少年,喝道:“兄長說話你也敢打斷,虧阿耶還整日裡誇你知禮,也不知那幫夫子教了你什麼規矩......”
那少年聞言也不反駁,隻是略低了頭,面無表情地直挺挺站在原地。
秦兆功嗓門實在太大,李兖抓了抓耳朵,有些不耐煩了。
“你們兄弟聊着,我先走一步。”
說完不顧後面秦兆功的挽留,李兖直接一甩馬鞭進了杏雲巷。
*
門外傳來馬蹄哒哒聲時,孟五老爺正無聊地擺弄着石桌上的茶盞。
聽見聲音,他趕忙站起來,還沒站定就見門口探進半個紅影,緊接着就聽到一陣銀片相撞的清脆叮鈴聲。
燕北男子喜辮發,愛在發尾束銀飾,在這裡能出這動靜的隻有一個人。
孟五老爺裝沒聽見,又坐了過去。
“孟五叔。”
“打住,可不敢當啊,我們孟家無勳無爵的,哪當得小侯爺一聲叔父啊。”
孟五老爺不遠搭理他。
他們孟家又不是上趕着要與李家結親,李兖在長安鬧也就算,如今又追到揚州來了,還害得六娘去了半條命。
雖然認定不是自己的錯,但畢竟是孟六受了不輕的傷。
李兖多少有點小心虛。
他自顧自地坐下,笑道:“孟五叔,瞧你這話說的,家父和孟大将軍可是同袍啊,那當年聖人打天下的時候,可多虧了......”
“少在這扯東扯西的,你來這幹什麼?”
“聽說孟六失憶了,我來看看她。”
孟五老爺轉頭,一臉驚奇地看着李兖。
“一月有餘,你連揚州城外早塌了的前朝故樓都去過了,現在想起我們家六娘了?”
他斜眼瞧面前的少年人。
不像是怕挨揍的人啊。
不然就聖人和李侯爺那今日你一棍子明日我一短杖的,早打服了。
可不怕,怎麼這會兒跑來了?
被人盯着,李兖心更虛了,他眼神飄開。
“我就是來說一聲,那些人不是我招來的。”
孟家不能借此賴上他。
“......順便看看孟六。”
他還順便上了?!
“來人,”孟五老爺猛地站起來,“送客!”
李兖早看出孟、秦兩家有事,也不與他争執,忽然變得從善如流起來。
“好啊,那我就先走了,正好秦大跟他弟弟還在外面,我去與他們說會兒話喽。”
他說着作勢要走。
“站住。”
孟五老爺喊他。
心中卻是暗罵,怎麼就這麼巧,叫李兖遇上秦家人了。
他臉色鐵青伸手指了指後院,就差開口讓李兖趕緊滾了。
左右孟潇在後院,李兖不能怎麼樣。
李兖得逞,笑嘻嘻一溜煙跑進垂花門去。
*
“這麼說,這位李小侯爺隻因為不願意與我們孟家結親,就跑來害我這個毫不知情的人?!”
怎麼會有這樣蠻橫跋扈之人。
還與她有親事。
季姜既驚又怒,氣血牽動,叫她忍不住咳起來。
“妹妹别動氣。”孟潇滿是擔心,安撫地給季姜拍背。
他稍長李兖幾歲,也自幼在一個營裡待過,私心裡,他是覺得李兖不過是被嬌慣得放肆頑劣了些,還不至于随意殺人。
可若不是李兖的人,那也肯定是沖李兖來的。
反正絕對與李兖脫不了關系就對了。
“二哥哥,”季姜抓住孟潇的手,急道:“我......我不願意,我不想跟他結親。”
季姜畢竟才十歲,她是真的有點害怕了。
她這兩天聽寶簾說過很多次李兖了。
除了說李兖長得好看,還說在她之前,府上的五姐姐都被他逼得,不得不去大慈安寺為長輩祈福,如今都在寺廟住了三個月了。
這麼肆無忌憚的人,想來從未有過憋屈的時候吧,光顧着讓别人憋屈了。
這樣的人,她可不敢嫁。
多好看她都不敢啊。
季姜道:“咱們孟家是一定要與他結親嗎?”
“當然不是,要不是聖人舊事重提,誰愛沾惹李兖。”
孟潇又道:“妹妹不必理會他,凡事還有阿耶呢,等阿耶巡邊回來,定會上禀聖人,退了這樁婚事的。”
既是如此......
那也許.....還好。-
季姜猶疑道:“李兖這樣行事,都鬧到聖人面前了,聖人也不管嗎?”
孟潇歎氣,“妹妹是不知道,當年聖人被封為燕郡王,封地就在燕北帳原,李兖生在燕北軍營,自小就是在燕郡王府和宇文府長大的,聖人待他啊,那是比幾位殿下還要好,不然他怎麼能張狂成這樣。”
出身已是巅峰了,臉長得還好,幸虧是個纨绔,不然李兖得遭人記恨死。
倒是季姜,聞言心涼了一半,輕聲道:“原是這樣啊。”
簪纓世族出身,燕北武延公唯一的外孫,又在聖人膝下教養長大,這樣的人,恐怕隻有宗室子弟可出其右。
難怪這麼肆無忌憚。
可憑他怎樣,自己和五姐姐可從沒惹過他啊。
這樁婚事又不是她們在娘胎裡自己定下的,要找也該找他自己爺娘或是找聖人去,這李兖跑來欺負她們,算什麼事。
季姜少見的有些生氣起來。
兩人各有思索,一時靜默下來。
孟潇看着自家妹妹,猶豫一會兒,還是決定提醒她一下。
他清清嗓,靠近床沿,小聲問季姜,“妹妹啊,你可是見過李兖了?”
他懂,小娘子們啊,都喜歡漂亮的東西,若是小六見過李兖了,憑李兖那厮的臉......
萬一就把他們家小六蠱惑住了呢。
以防萬一,還是提一下的好。
“沒有啊,我都還沒出過屋子呢。”
季姜搖搖頭,聲調有些幽怨。
孟潇聽出來,不再與她說這些煩心事,笑道:“知道你着急出去,我這就走了,要出去叫上毓娘三人陪着你,不要吹了風,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
得了這一句,季姜瞬間把什麼李兖什麼婚事都抛到腦後去了,滿心雀躍,恨不得立時就出去。
等喊了毓娘進來後,孟潇才放心離開。
李兖枕着手躺在屋頂上。
聽到下面一陣陣小娘子叽叽喳喳收拾着要出去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