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玄盛老弟，老夫慚愧，不配為人師長，更愧為山長，請代為向尊夫人緻歉，九數一試讓老夫茅塞頓開，辛夫人的魁首實至名歸，所求之事吾必應允。”

李暠緩住他，道：“多謝山仲兄，流光想必不願強人所難，依玄盛之意，她想推崇六藝，所求的條件自有考量，不如放手任她一博，隻是九數比試的結果……”

歐陽山長會意，玄盛這是要護着他的嬌妻呢。他原以為，這位忘年交小友與他一樣看破紅塵俗世，一生不被情愛所累，沒想到如李暠這般人物，二十多年冷靜自持、無欲無求，終究功虧一篑，好在是折在辛夫人裙下，也不算虧。

經過一夜商榷，靖恭堂六藝大典便與往年不同。九數終考，一舉三位魁首。正是歐陽山長剛剛宣布的：隴西辛薇，隴西宋繇，臨洮楊宣。辛夫人當然也算作隴西李氏門第，今年李氏一族出了三位魁首，高門望族之位越發顯赫。

歐陽山長宣道：“九數比試，凡下場夫子不計入終評，魁首設三人平分秋色，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則其善者而從之，氣不善者而改之。今年的九數之題乃為蒼生計，一人難敵三人之智，吾輩有此鴻鹄志需攜手合力，實乃靖恭堂之幸，天下之幸。”

呼啦一聲，卷軸散開，九數三甲所答之卷，内容公示。

歐陽山長親自監督幾位夫子将這些關系民生的詳解抄錄，一日一夜的謄寫，為的就是鼓勵學子以此為鑒。衆學子驚異，阿祇心中動容，知識轉化成生産力，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何争長短？

從卷面上看，宋繇的整體内容更為宏觀。九數所設的考題，背景為虛拟河倉城七千戶，良田萬畝，天災人禍以及水土氣候皆參考敦煌志。宋繇不愧是踏踏實實走過萬裡，他見識過風沙幹涸的大漠百姓如何生存繁衍，也懂得遷徙部落人與生态的平衡，他列出了農作物的優良和性價比，還有金錢的關聯。在微觀層面上，楊宣的成本核算、細節統籌，都很出彩，不愧為臨洮大商賈。至于辛夫人的答卷，她留意到，晦澀怪異的現代數學模型架構沒了，盡管她已經盡力按古人撰寫的方式重新改編，然而前半卷的計算部分，确實都被抹去了，公示的答卷上零星幾句數列，出自誰手，一目了然，卻與後半卷的解決之法并不割裂。

辛夫人看了眼玄盛，那人正好也看向她。

一千年前居然有這麼聰明的人，有些理論隻有李暠曾見她使用過，這人卻巧妙地理解，并修飾成古人能懂的方式，昨晚他氣定神閑的樣子，看來早就等着看他的夫人大殺四方了。果然，歐陽山長道：“辛夫人曾有所願，若能奪魁想與其他五藝的魁首求教，五局三勝，流光得勝三場，靖恭堂開設女學。今日，老夫一言九鼎，流光得勝三局，明年靖恭堂即開女學。”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所有人皆是驚訝無比。

“隴西李堯，琅琊王珣，龜茲祖弇，陳留阮秀。”

“李堯，在。”

“王珣，在。”

“祖弇，在。”

“阮，阮秀，在。”

随着歐陽山長的點名，五藝魁首，一一出列。

最後一名出列的阮秀，明顯受了傷，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衆人多看了他幾眼，但沒人管他為什麼受傷，都等着接下來歐陽山長的安排，辛夫人一人挑戰五藝魁首，私下裡的賭局策劃蠢蠢欲動。

正在這時，人群後方有聲音傳來，“阿彌陀佛，善哉。”

衆人回頭，一介大和尚在小沙彌的陪伴下，從不遠處的石階緩緩走來，那和尚西域異族的長相，樣貌普通，中等身材，袈裟很是普通，但胸前念珠光彩奪目，阿祇被那一百零八顆玉髓珠子的光芒吸引，一眼便認出，來人居然是無谶禅師，也就是同是穿越者的克裡雅。

阿祇微微皺眉，冷眼看着克裡雅和小沙彌來到大殿。

無谶是兩郡太守段業的座上貴賓，以師兄弟相稱。李暠起身，周全一禮，“無谶禅師，有失遠迎。”大和尚還禮，對李暠甚是恭敬，“阿彌陀佛，無谶不請自來，請玄盛莫怪。”他現在的地位，随着段業的升遷水漲船高，自然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他為人圓滑，微微向歐陽山長和夫子們颔首，最後才面對辛夫人雙手合十，鄭重行禮，道：“貧僧見過辛夫人。”

辛夫人起身，狹路相逢避無可避，她大方一禮，“無谶禅師，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