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内窗簾掩着,顯得室内黑漆漆的。于是他站起身把米色的窗簾拉開,被遮蔽着的陽光照入室内。
這個家竟像是在這一瞬間露出了最本真的面目。
太陽光照耀在布藝沙發上,挂在窗邊的木質風鈴伴随着微風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茶幾上的粗陶花瓶插着幾朵不知名的小花。
客廳開放式書架上放着幾本書,連接着半開放式的廚房和陽台,左邊是一個走廊,走廊的盡頭是衛生間,左右兩邊看起來應該是卧室,但其中一個上了鎖,鎖上生了鏽似乎很久都沒有打開。
眼看着時葵估計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汪大東随手抽了書架上的兩本書瞥了眼書名。
是《時間簡史》和《C程序設計語言》。
....看這個名字就是他完全不想看的那種類型。
不過時葵居然會對這種書有興趣嗎?
汪大東想。
他正要把書放回去,一個東西卻從書架中落出,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汪大東定睛一看,那是一個裝着照片的相框,背面潦草地畫着圈圈套着圈圈的奇怪圖案,但落款日期是1986.8.15。
.....三十多年前?
這個時候連他自己都還沒出生吧。
她把相框撿起來,懷着好奇翻到正面,卻對上了一雙琉璃色的瞳孔。
泛黃的照片卻擋不住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男人的五官猶如造物主精雕細琢後的産物。他的右臂向前伸展,仿佛在虛空中摟着什麼無形之物。
即便同為男人,汪大東也在一瞬間被這種超越人類的容貌震懾到失了神。
“你在幹嘛?”
汪大東被突然起來的聲音吓得手抖了抖,照片差點落地,幸好他反應敏捷的接住照片。
擡起頭,少女半倚在玄關看着自己。
“額,我...我就是看了一下...”汪大東有些心虛,但看向手中的照片之後那股心虛就化作了沒來由的酸意。
“不過.....這個人是誰啊?”
少女走到了他的身側瞥了一眼,汪大東注意到時葵在看着他手上的照片的時候頓了一下。
“……你問這個幹嘛?”
“就好奇啊,你把一個男人的照片放在這裡,他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吧。而且還長得這麼……誇張。”汪大東喉結滾動,指甲無意識刮着相框邊緣,他覺得心裡有些沒來由的凄楚,臉上還要挂着勉強的笑:“不過這裡标注着1986年诶,感覺再怎麼帥搞不好都是爺爺輩的,你應該不會喜歡這款....”
“他是我爸。”
汪大東:……啊?
時葵黑色的瞳孔注視着他:“怎麼,不像嗎?”
汪大東的視線在照片與少女臉龐間來回逡巡,他這才清晰的捕捉到兩人外貌上最明顯相似的錨點——男人眼尾的淚痣正複刻在時葵右眼處。
于是手上的照片忽然就變得燙手,汪大東恭恭敬敬的用雙手把照片放回原地,然後雙手合十的拜了拜:“時葵爸爸你好。我叫汪大東是時葵的同學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了。”
時葵擡眸,看向那個對着照片自我介紹的笨蛋。
像傻瓜一樣。
拜完汪大東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氣:“厚,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不過你爸爸是外國人哦,眼睛和頭發的顔色都好奇怪,而且頭發的顔色和花靈龍一模一樣诶。”
“诶,這樣說的話,時葵你難道是混血兒?”
時葵:……
汪大東突然反應過來什麼:“诶可是你之前不是說自己……”
察覺到汪大東想要說什麼,時葵面無表情的打斷他:“我是孤兒沒錯,可又不是一出生就是孤兒。”
汪大東一怔,随即又低下頭看了一眼照片:“那他現在……”
“我不知道。”時葵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她仿佛在說着一件和她無關的事情:“說不定死在哪裡了吧。”
汪大東頓時噎住了。
但時葵顯然不太想讨論這個話題,她擡眸定定的看向他:“你為什麼突然來我家?”
向來無憂無懼的樂天派白目難得露出了點猶豫的神色:“這兩天我在學校都沒有看到你啦,所以……”
“……因為昨天的事情?”
時葵垂下頭,額前的劉海遮住了她的雙眸,她不知道為何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隻覺得心髒像泡了膽汁,苦澀從四肢百骸蔓延到喉間:“事情就是你想像的那樣,是我害死小芹的沒錯。”
“怎麼可能啊!....而且我從來都沒有這麼....”
“你從來都沒有這麼想我?”對上少年澄澈的雙眸,時葵卻異常的冷漠,就像豎起身上所有防禦的刺猬:“汪大東,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
“我和你認識的時間不超過三個月,你憑什麼自以為是的做出一幅很了解我的樣子?你以為你是誰,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嗎?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
“三年前我害死小芹,冷眼旁觀陳正義被霸淩,包括從一開始我幫你也是為了達成我自己的目的。” 時葵面無表情,一字一句就像是淬毒的利刃,傷害的卻不知道究竟是誰:“我隻是在利用你,可是你這個白目的白癡居然覺得我是好人。”
“要利用的話你就利用啊。”汪大東的聲音驚醒了一片塵埃:“那就算被你利用我也覺得很開心啊。”
時葵擡起頭,難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少年邁開腿,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我是不知道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我看見的事實是——從最開始我來到十年後就是你第一個伸出援手,終極一班的同學有難的時候你一直都沒有真正的袖手旁觀。所以我相信我認識的時葵絕對不可能會是故意害死小芹的人。”
少年的語氣沉靜,和以往咋咋呼呼的樣子全然不同:“而且,在那個妹差點墜樓的時候我聽見了。”
時葵一怔。
汪大東指向了時葵心口的位置:“你的這裡,有一道傷口。我聽得見,那道傷口一直在哭。”
他的聲音很輕,可每一個字卻清晰的落在她的耳朵裡:“所以,我是來當你的創可貼的。”
時葵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臉上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但應該是一個很糟糕的表情。因為她看見汪大東愣了愣,随即對着她伸出了手。
是邀請的動作。
“那麼,時葵同學,可以和我一起去一個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