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色的窗簾緊緊的拉着,明明是白天整個客廳卻昏暗無比,時葵躺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被汗水打濕的劉海黏在額頭上。從心髒蔓延至全身的幻痛讓她恍惚間回到了三年前的雨夜。
牆上的鐘表在不停的轉動着,秒針轉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嘀嗒。
嘀嗒。
奶茶店放在吧台的計時器在榨汁機的嗡鳴中作響,時葵盯着手機屏幕裡四處跳動的水果,切開的水果汁液在虛拟的砧闆炸開。
“小葵姐姐,你就陪我一起去陽明山看流星雨嘛。”中芹坐在時葵的對面,小姑娘捧着臉頰一邊用吸管戳着奶茶瓶底下的黑色珍珠一邊看着對面的人開口。
“撒嬌也沒用。”時葵顯然沒有興趣:“天氣這麼冷還要去山上人擠人數星星?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可是我就是很想去啊!”認識的時間久了,中芹早就了解時葵是個嘴硬心軟的家夥,于是肆無忌憚的耍起了無賴:“這次的流星雨聽說超多流星很難得欸,而且我聽說在流星雨下許願很靈哦,神明會讓你所有的願望都會實現。除了你我都不知道要找誰和我一起,去嘛去嘛。”
“這種根本就是騙小孩的東西。”時葵眼都不擡,金屬劈開西瓜的虛拟聲效和奶茶店的的榨汁機所發出的噪聲混合在一起,嘈雜的讓人煩躁。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神明,隻有裝神弄鬼的神經病。更何況流星雨本來就是一眨眼就消失的東西,在它身上寄托願望簡直是浪費時間。”
“怎麼這麼說嘛....”中芹聞言低落下來:“可是我有很重要的願望想要實現啊。”
時葵從遊戲中擡頭瞥了一眼中芹:“你有什麼願望?”
“我想要我哥和雷婷姐姐重歸于好。”
時葵的指尖在屏幕上打滑,于是被切開的炸彈一震,而後彈出「GAME OVER」的彈窗。
“....雷婷?”
“哦對,我好像還沒有和你說過雷婷姐姐。雷婷姐姐是我哥的發小啦。”
中芹臉上露出追憶的神色:“他們在我小時候關系很好的,但是我哥八歲那年他們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雖然雷婷姐姐對我還是很好,但是她和我哥再也不像從前那麼親密了。”
小姑娘捧着臉頰,十二歲的小學生臉上稚氣未脫,一開口卻像是個情感專家。
“哥看起來不在意,可是他随身的錢包裡面還夾着他和雷婷姐姐小時候的合照呢。明明在意對方在意的不得了,卻還是要忍耐着自己的感情看着對方的背影....”
“我看哥再這樣子下去,說不定某一天雷婷姐姐身邊就會出現一個新的帥哥,嘶,那他不就成了偶像劇那種默默守護的敗犬男二啊!這樣我哥好可憐诶!”
“......所以呢?”
時葵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所以小葵姐姐。”小姑娘眨巴眨巴着大眼睛,雙手合十做出請求的姿勢:“我們十四号一起去陽明山嘛~好不好嘛~拜托拜托。”
“……哦,好啊。”
“诶?”中芹一愣,随即爆發出驚喜的歡呼聲:“真的嗎?”
“嗯,那你就當我說假的。”時葵撇了撇嘴,低下頭開啟了新一輪的遊戲。
“哎呦,不管了我就當小葵姐姐你同意了!!”十二歲的小女孩笑着,兩個酒窩浮現在臉頰旁邊。
然後呢?
膝蓋骨撞地的悶響被雨聲掩蓋,衣服上的血迹被大雨沖刷着,時葵摔倒在柏油馬路邊,雨水湧進她的鼻腔,耳邊是車輛刺耳的的鳴笛聲,她感到無法呼吸,仿佛要徹底的溺死在這片大雨裡。
她擡起頭,城市的霓虹燈和急救室門口紅色的燈光重合,在大雨中仿佛暈染成大片大片的血迹,
她聽見自己的喉嚨裡擠出非人的嗚咽。那聲音剛沖出口腔就被雨水嗆回氣管,化作劇烈的咳嗽,仿佛要嘔出血一樣。心髒處傳來的銳痛仿佛掩蓋了她所有的感官。
黑暗像潮濕的繭房逐漸裹住她的視線,可她在這樣的黑暗中近乎感受到了一種自虐的快感。
忽然,時葵聽見了腳步聲。
急促的,沉緩的。
過去的,未來的。
是誰呢。
又是....祂嗎?
“哐——”
大門轟然倒地。
整個盛夏的日光自門外洶湧滂湃而來,像一把利劍剖開了黑暗的繭房。突如其來的光源刺的時葵睜不開眼,她下意識的想要伸出手遮擋住這強光,卻透過指縫看見無數細小的塵埃在空中飄揚着。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煙熏的味道,少年站在光源的中間,逆光而立的身影在她眼中仿佛被鍍上一層暈輪,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汗水順着下颚線滴落。
他看着她,眼中有急切,有關心。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她忽然從無盡的深水中掙脫出來,在一瞬間恢複了呼吸。
“......汪大東?”
隔着一層的聲音忽然變得清晰了起來:“時葵,你沒事吧?你不要想不開燒炭啊——!!”
“……?”
“喂喂喂!那邊的!!你是在幹嘛!!”中年男人的聲音忽然出現,樓下的保安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爆發出劇烈的暴鳴聲。
他一隻手拿起對講機,一隻手舉着警棍,看着汪大東的眼神仿佛看見了罪大惡極的未來罪犯:“靠北有個變态闖進小區裡了,他一腳就把住戶的防盜門踢倒了!!”
時葵的目光流轉到汪大東腳下自家大門的屍體:“……”
“你為什麼要砸我家門?”
“……啊?”
——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時葵家樓下的住戶煮黑暗料理導緻鍋炸了冒煙,被剛到她家樓下的汪大東誤以為是她家着火,為了上樓一腳踹開了樓下的單元門又一腳踹開了時葵家的門。
小區的保安被汪大東這種挑戰他職業生涯的行為吓得夠嗆。眼看着就要叫物業報警。
時葵能怎麼辦,時葵隻能無奈的去給汪大東收拾爛攤子。
而作為罪魁禍首的汪大東被時葵勒令安分待着等她跟物業交涉結束。
樓道飄來焦糊味與保安的理論聲,被他一腳踹到扭曲的大門屍體還卡在樓道裡,汪大東像一隻做錯了事被主人罰站的金毛一樣有些局促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擡起頭看着這間屋子。
即便從前有過無數次送時葵回家的經驗,但這還是汪大東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進入到了時葵的家中。
……雖然是以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