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颠簸，本就沒睡好的甯希還是醒了，睜開眼睛嗡聲問：“還沒到學校？”

“沒有。”沈淮啟垂眸。

清醒過來後，甯希第一時間認出這不是去學校的路：“這是去哪？”

“醫院。”

“你生病了？”

“不是。”沈淮啟解釋道，“你不是嗜睡嗎，去醫院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我不去！”甯希頓時情緒激動。

他沒想到甯希會抗拒，以為她是害怕打針，哄到：“不打針，就去找醫生瞧一下。”

甯希捂上耳朵：“不去不去就不去！”

“我沒有生病為什麼要去醫院！我上課不睡了好不好，你别送我去醫院。”眼底通紅，裡面全是害怕和防備，看得沈淮啟心猛一顫。

腦海中忽然出現幾個月前的一幕——

耳邊是崩潰的哀嚎，窗外黑暗無光，他穿過人群走到角落中，她還沒有窗台高，垂着頭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

這個年紀，學校還在教識字，甯希不明白什麼是‘死亡’，可她眼底懵懂的悲傷卻刺痛着沈淮啟。

“沈淮啟。”甯希的嗓音沙啞，攥着他的衣角仰頭問：“為什麼我爸爸媽媽睡着了？他們什麼時候醒過來？幹媽為什麼抱着媽媽哭？”

“…………”

沈淮啟張了張口，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無法回答任何一個問題。他蹲下，幫甯希整理衣服。

忽然一滴淚水落在他的手背，他擡頭的動作那麼艱難，快要喘不過氣。

甯希紅着眼眶，緊緊抱着他：“我以後是不是沒有爸爸媽媽了？”

“沈淮啟，我真的不想去醫院。”

同樣的眼淚落在他手背，灼燒着皮膚，沈淮啟回過神，眼尾泛紅。大約是十指連心，那一刻竟覺得心髒也被燙到。

咽了咽喉嚨，很快妥協：“好，不去了。”

“真的？”淚珠還挂在甯希臉上，不停地抽泣。

“嗯，真的，不去了。”

甯希這才擦幹眼淚。

**

送完甯希到學校後，沈淮啟已經遲到。到校門口時，教導主任站在那裡值班，看到是他後，噓寒問暖問怎麼今天來得這麼晚，是不是生病了。

沈淮啟搖搖頭。

在一群遲到被罰站的人面前鎮定自若地走過去，教導主任笑得和藹可親：“快進教室吧，馬上上課了。”

走到一半，對上周宸又震驚又生氣的目光。

“為什麼沈淮啟遲到就不罰站！”

教導主任冷笑一聲：“他第幾名，你第幾名？你能跟人家比？”

周宸還是嗷嗷叫：“這不公平！”眼瞅着沈淮啟就要走遠，他大聲喊：“沈淮啟！是兄弟就一起罰站！”

回應他的是越來越遠的背影。

旁邊的人沒忍住笑出聲：“看來人家沒把你當兄弟。”

“林胥晝！”周宸咬牙切齒。

“說什麼呢，有沒有把我放進眼裡。”教導主任背着雙手怒罵。

一直到第一個下課，門口罰站的人才回到教室。

周宸怒氣沖沖坐到沈淮啟身邊時，他正在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麼。

窗外的樹木漸漸沒有了樹葉隻留下光秃秃的樹枝。他的眼底有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那一刻，周宸瞬間忘記自己想要質問的話。

走神被打擾，沈淮啟皺着眉回頭，掀起眼簾，眼底全是不耐煩，都不遮掩的那種。

“晚上去打球？你好久都沒和我們一起打過了，一放學就回家，家裡是有金子嗎？”

周宸咽了咽喉嚨找到一個理由。

“不去。”剛說完，沈淮啟沒有思考就拒絕。

“不是，為什麼？”

沈淮啟擡眸看他一眼：“輔導我妹妹寫作業。”

“…………？”

這下連前邊的林胥晝都轉過頭，“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妹妹？”

“一直都有。”

“不可能。”

幾家人雖然不說很熟，但也有交情，沈家添女這種事情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周宸轉念一想，大概率是表妹。

不曾想，剛說完沈淮啟開口否認：“親的。”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林胥晝，他思考片刻問道：“甯家那個？”

沈淮啟看他一眼，沒說話。

這便算是承認。

周宸往兩人跟前湊：“一起啊一起啊，我也想見見妹妹。”

“不見。”沈淮啟絲毫不客氣。

放學後，這兩個人名曰無所事事，死皮賴臉坐着沈家的車來到沈家。

“沈淮啟，你回來了！”

小孩子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甯希已經沒有了早上的崩潰，此刻眉眼飛揚地從樓梯上小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