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照在跑道上，像是暈染的畫面。下課鈴聲敲響，教室裡的人一個接一個走出來，默契地向門口牆邊的女生投去目光。

有人想要同她講話，看了眼教室的老師後作罷，跟着隊伍往外走。

很快，教室裡空便蕩蕩，老師拿着水杯慢悠悠走到門口。

這個角度甯希隻能看到面前人的鞋尖，她沒有擡頭也沒有說話。

“給你家長打電話了嗎？”

甯希點點頭，站得時間太久了，小腿又酸又漲，她把重量放在一支腿上緩解疼痛。

廣播放學歌曲尾音落下，甯希漸漸撐不住靠在牆上閉着眼睛。沒有睡着隻是太累，睡眠不足導緻的頭疼。大概有一分鐘的時間，腿麻到站穩整個人向前傾倒。

下一秒，撞進僵硬的胸膛，臉碰到冰冷的羽絨服拉鍊，甯希縮了縮脖子。

擡頭看到沈淮啟眉眼挂着似有似無的笑：“困成這樣？”

甯希咬着下唇沒說話。

“你們老師呢？”

“辦公室。”

十幾歲的沈淮啟身高已經超過同齡人一大截，甯希費力仰頭才能看清他。頭發被他順了幾下，又聽到那人溫聲道：“沒事，有哥在。”

沈淮啟彎腰牽起甯希的手，擋着刺骨的冷風，走過寂靜的走廊。

辦公室内，老師見到來人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頓時生氣：“你們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你們家長呢？”

沈淮啟冷着臉：“我就是甯希的家長。”

“那我倒是要好好問問你了。”老師從辦公椅上站起來，比沈淮啟還低上半頭，但氣勢洶洶，“這周有許多老師反映甯希上課睡覺，也不知道你們家長回家怎麼管孩子的，回家瘋玩來學校補覺？當學校是什麼地方，怎麼不搬張床來！”

老師說完，場面一度安靜，甯希在一旁垂着頭一句也不反駁。

幾秒後，意識到這位老師說完，沈淮啟才開口：“首先，今天的天氣零下八度，不管出于什麼原因，您讓一個幾歲的孩子在教室外的風口站整整兩節課，有沒有想過後果？”

“其二，您身為老師在知道學生經常上課睡覺後，不去了解學生背後的原因，一口斷定她是回家玩耍，不覺得過于武斷嗎？”

話裡話外都是明晃晃的維護，老師氣得說不出話。

“還有什麼事嗎？”沈淮啟語氣冷漠，“沒事的話，我先帶我妹妹回去補覺了。”

“你……！”

沈淮啟再次牽起甯希的手，拉着她往辦公室外走，甯希在快要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沒有錯過老師氣急敗壞的模樣，對上目光後絲毫不畏懼，甚至扮了個鬼臉。

“沈淮啟，今天怎麼是你接的電話。”甯希站在沈淮啟單車旁，小小一個還沒車高固執地仰着頭。

沈淮啟嗤笑一聲：“沒大沒小，叫我什麼？”

甯希撇撇嘴，故意又叫一遍：“沈！淮！啟！”

回應她的是被圍巾蒙起的臉，她伸出手拉下露出鼻子：“喘不過氣啦！”

“是嗎？”沈淮啟蹲下幫她整理，灰色的男士圍巾在她身上像是披了一層被子，系了幾圈才不往下墜。站起身一看——圍巾厚重地圍了一圈又一圈，甯希隻露出了一雙眼睛忽閃忽閃。

他沒忍住笑了下。

不用想就知道是在笑她。

甯希把臉扭到一邊。

沈淮啟才不管她的生氣，将人抱到單車後座上：“扶穩。”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甯希拍打他後背。

“忘帶卷子了，行了吧。”

“那你今天不上課了？”

小學沒有晚自習放學時間比初中早，這個時間沈淮啟的課還沒有上完。

冬天的風過于刺骨，沈淮啟騎得很慢，高大的身影替後座的小小的人遮擋了全部的風霜。

“嗯，不上了。”

甯希哈了一聲，抓到了把柄一臉幸災樂禍：“小心我告訴幹媽你逃課噢。”

沈淮啟哭笑不得：“甯慢慢，有點良心好嗎，我這都是為了誰。”

“那你不許告訴幹媽我被請家長了。”繞了半天終于繞到了正點上，甯希有些心虛，聲音越說越低。

公司最近有個項目出現問題，沈宸年和雲歡臻已經一連幾天早出晚歸，甯希和沈淮啟看在眼裡，這也是為什麼今天打到了家裡。她不想讓雲歡臻分心，卻沒想到被沈淮啟接了座機的電話。

“幹什麼？”

後座的人一手抓着沈淮啟的衣服，一隻手在他背後畫圓圈。

短暫的安靜，甯希還是沒忍住問出口：“你怎麼不罵我？”

沈淮啟樂了：“我為什麼要罵你。”

“因為我上課睡覺……還被請家長。”

前方60秒的紅燈，沈淮啟腿撐在地上，趁着這個時間問：“睡覺能控制住嗎？”

甯希頭抵在他的後背，悶聲：“怎麼可能。”

“所以我為什麼要罵你。”

沈淮啟也學着甯希繞啊繞才回到問題本身，紅燈還有40秒，圍巾給了甯希，此刻冷風順着脖子往裡竄，他像是沒有感覺，溫聲道：“你現在覺得被請家長是很大的事，但是對于我就是一件很小，甚至不算事的事。”

“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