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沉沉壓在空中,空氣帶着薄涼的潮意,也許會今日有雨。
程拾一坐在宮城入口前的廣場石凳上,一口接一口吃着薄甜脆,有些食物殘渣落在衣服上,被她用手拂開。
周圍聚集前來上訴訟的百姓,顧忌這是大理寺,不敢放聲嘈雜,三五人圍做一團竊竊私語。
她垂着頭,思緒有些放空,背部突然被人一撞。
那人說話毫不客氣,“讓一下,讓一下,不要擋在這裡”。
程拾一下意識起身後退一步,腳底卻突然踩上柔軟的物體,她意識到踩到人了,身體靈敏做出反應想要躲閃,手肘卻被拉住。
“嗯......淩大人!”。
淩疏白垂眸看着身前錯愕盯着自己的程拾一,見她先是一愣,随後眉眼一點點放松,朝自己彎了彎眼。
他眼神移開,淡淡應一聲,兩指夾起掉落半空的油紙包,遞到程拾一面前。
“拿好”。
“你怎麼到大理寺來了”,淩疏白問。
“傷痊愈了?”。
“不必驚訝”,淩疏白鮮少見她做出額外的表情,眼眸裡閃過一絲笑意,“我那日同樣在宮中,想知道并不難,何況你在顧府養傷的那幾日裡,我來過幾次,隻是你當時猶在昏迷”。
程拾一點點頭,收回目光,她把油紙包放進懷裡,食物的香味隐隐約約散發出來,勾得人食欲大開。
“我想看多年前的舊案,弄清一些事”。
淩疏白見她垂着頭,他不意壞她心情,隻是需要陳述一遍規定,“查閱卷宗要有文書,不可随意讓人閱覽......”
“我有文書”,程拾一擡眸,認真朝他道,“所以今日才會過來”。
淩疏白薄唇輕抿,有些意外,他的眉眼深邃,鼻骨高挺,眼皮單薄看人時透着疏離。
那雙眼睛掃過來時。
程拾一腦海中好似快速捕捉到什麼,卻隻是一瞬間,如一尾遊魚飛快滑過。
“你要知道什麼?”,淩疏白問。
許是看出程拾一一瞬間的遲疑,他繼續道“卷宗閣裡面的卷宗多如繁星,即便現分有短留和長留之制,處理了大部分,沒有專人幫忙,并非你一力能尋及”。
這的确是程拾一顧慮的地方。
“淩大人!晨安”。
活潑有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程拾一揉了揉耳朵,見林峰朝自己擠眉弄眼。
她這幾幾日天天與林峰厮混,以為他又想讓自己模仿,遲疑片刻,也學着他表情和聲音喊:
“淩大人,晨安”。
兩人并排站在淩疏白面前,一前一後扯着嗓子的問候讓他恍惚一下。
“……”。
顧執毫不留情嗤笑一聲。
他和淩疏白虛情假意寒暄幾句,擡腿往卷宗閣走去。
程拾一沒有同他說上話,她心裡惦記着淩疏白的話,猶豫着靠近,突然聽見他說“查的事與你幼年在淮揚遇險一事有關?”。
“……是”。
“我曾去過淮揚”,他說。
程拾一楞了一下,肩膀不小心碰到他的小臂。
從顧執的角度望去,淩疏白正低頭看她,兩人挨得很緊,像是紅線的兩端,在他面前不可控收緊,越靠越緊。
顧執突然停下腳步,溫柔喚一聲,“疏白”。
兩人同時望去,顧執站在不遠處,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歪頭看向她們“你今日需要處理的公務應當不少,還不走嗎?”
“程拾一回來,不要耽誤淩大人時間”。
程拾一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這樣确實會耽誤淩疏白處理公務,她後退幾步,有些愣愣抱歉。
淩疏白沒有說話,目光越過她,直直望向顧執。
兩人的目光相撞,顧執嘴角的笑意漸漸隐去,淩疏白黝黑的眼睫扇動,冷峻的眉眼深深注視他。
顧執狹長的眼尾上揚,像一把鈎子,他今日穿着一身石青彩繡春衫,琥珀色的眼眸漂亮得要命,唇洇開一抹胭脂似的紅。
從腰上取下一把折扇,朝着兩人走近,他垂眸将折扇打開,又折起來,朝程拾一展顔一笑,“握住”。
程拾一下意識握住扇子尾部,被他帶着往前幾步,“大人”。
她被顧執拉着往前。
很快主動松開手。
淩疏白不明白他的用意,或者他低估了顧執對程拾一的在意。
他一步步迫近,眼裡有着程拾一看不懂的情緒,“念安,你在防備我?”。
“并無”。
“那為何要阻攔我,你明知我看重那段記憶,如今終于有眉目,卻要攔我”。
“你不信我?還是在怕什麼?”。
記憶?程拾一心頭一動,她如今對記憶這兩個字熟悉得不行,最近丢失記憶的人太多,同雨後春筍一般,一個個冒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