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不相信,又問是哪位顧大人。
說話那人徹底不耐煩,說就是那位探花郎。
程拾一想,難怪顧大人這幾日如此忙碌。
她回了家,這些年以來,她積攢了不少積蓄,足夠讓她過上平淡安穩的日子。
可程拾一從未想過那樣的生活。
起初接任務是為了溫飽,後來想忙碌起來,在寂寥漫長的時日裡找出一絲對世間的牽挂。
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今日的訓練算結束,程拾一穿着利落的素色武服,束腕斂腰,額前沁出汗珠。
拿布細細擦拭幾遍劍身,冷冽的寒光劃過英挺的眉眼,露出的鋒芒讓人生畏。
擦劍的布她有許多,有時來不及帶上身上,她隻好拿人的衣服擦拭血迹,自己的,他人的,她都拿過。
院子裡的一小塊地被她用來練習,松松的土上面覆蓋着一層沙石,拿着樹枝一劃,立即有了痕迹,顯然是練字的好去處。
很快,這片地便被程拾一好好用上了,看書練習的時長增加了,有人說她要成書呆子,可程拾一覺得書呆子肯定識得許多字,她不是。
四日的時間很快晃過去,程拾一卧床養病時日裡,石水村的案子說是破了。
沒有兇手。
其實也不盡然。
賣給黃洛毒物的鋪子找到,夥計們拿錢辦事,從不過問閑事,知道的不多。
背後教唆者似乎并沒有找出,礙于種種,深究下去隻會是徒勞。
孩子溺亡後,蘇韻頭被石頭砸破,呆愣抱着孩子不撒手,石水村的村民們看不下去,搭把手把孩子的屍體扛回黃家,有人也有前來看熱鬧的,被黃大山全部趕了出來。
姜文珠和黃洛很快一起回來,遠遠看着家門口,身體一軟悲戚跪倒在地,
蘇韻的夫君黃成是沉默寡言的男人,隻會悶頭幹活,可即便黃洛不學無術遊手好閑,爹娘卻顯然更偏愛他。
有村民說他曾見過黃成在偏僻的地方打蘇韻,一個看着老實憨厚,又孝順聽話的男子,會對自己的娘子這樣下死手。
也有人說黃洛和黃成的關系不好,家裡的錢财都讓黃洛敗光,爹娘還格外偏心,聽說還要建新房給黃洛娶親,自己什麼都沒有,黃成估計恨死黃洛了。
他是最後一個回家的,把蘇韻打了一頓後便不知所蹤,回來的時候眼神惡狠狠,把街坊鄰裡吓一跳。
“兇手在五人中,人都死了,再怎麼尋也沒有意義”。
程拾一林峰一口氣說完,狸貓的尾巴晃來晃去,他心裡癢癢,手賤賤摸了一把,還要往下,被炸毛的貓狠狠咬了一口。
“你這裡總是這麼多貓”,林峰酸酸看着程拾一,“養不來的,不如給我一隻,我定好好聘狸奴”。
程拾一摸了摸它的頭,“你問它願不願跟你”。
“我又不會貓語,說了它又聽不懂,倒是你這麼受它們靠近才奇怪”,林峰看着一直被貓蹭的程拾一,酸溜溜開口。
他也好想被毛茸茸偏愛。
“你……”。
程拾一淡淡看一眼他,似乎察覺到他想說什麼,罕見提及自己的過往“5歲那年,我的性命是被它們救下的”。
她低頭,溫柔撫摸着貓咪的脊背“爹娘很喜愛它們,放心讓我同它們玩耍,我們會去小溪玩,也會進山,山裡好玩的更多,卻也危險”。
“過去太久了,我記不清的東西太多”,故事娓娓叙述,程拾一的聲音有着不易察覺的顫抖,“……就不說了”。
“你若想聘狸奴”,程拾一的眼神淩厲起來,“得是真心”。
誰都有無法談及的過去,林峰沒有追問也不好奇,隻是手臂枕在腦後,笑出一口白牙“我自幼父母雙亡,流浪的時候倒是有一條狗陪我許久,不過,很快便被人吃了”。
兩人對視一眼,一同沉默。
良久,林峰又突然問,“你如今追查到何多少了?大理寺卷宗閣裡真的有你想了解的真相?”。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你不怕主子騙你?
“也許有”,程拾一放在腿上的五指微微收緊“我從淮揚一路查到京城,十幾年來查到的線索不過寥寥可數”。
林峰噢一聲,問“主子是你的救命恩人?”。
程拾一嗯一聲。
林峰内心嘶一聲,臉上笑容有些僵硬,他哈哈笑幾聲說“你這麼老實可容易遭人哄騙”。
“大人說他幼年受傷,許多事情記不清”,程拾一澄澈的目光像幹淨透亮的溪水,能将人看穿。
林峰避開她的眼神,良久,聽見她說,“我知道”。
知道什麼,她沒細說。
“許多有冤屈的人都會找大理寺淩大人,你是主子的人,淩大人會看在主子的面上幫你,也許會有不一般的收獲”。
他說,“就這樣吧,我也該回去了,明日巳時?在大理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