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下定決心徹底抽離法陣裡的聖光,結束這場持續過久,險些動搖他決定的談話。
他不會回到教廷。
赫爾對着教皇明滅不定的身影豎起一根中指:“我說教皇大人,有工夫在這對我抱有無謂的期待,不如想想真正的聖女被神弄到哪去了。暫時穩住缇香鎮的消息可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教皇閃爍的身影像即将熄滅的火燭,他輕輕挑起眉,纖長的金色眉毛即便揚起也不顯鋒利。
“那你就暫且作為赫爾,而不是海倫而活着吧。”他歎息着笑了一聲,身影散落在空氣中,聲音卻繞着教堂鐘悠悠地飄蕩開來。
“願聖光保佑你。”
現在鐘樓上隻有赫爾一個人了,放眼望去,城裡的每一座建築都比它更低,四周都是碧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宛如要觐見神的國度。
但當代聖女隻是咕哝了一聲談不上什麼好詞的“老東西”,沒有選擇觸碰遙遠的天際,而是沿着鐘樓内部的樓梯旋轉着向下。
他要回到人間的土地上。
……
一雙傭兵常穿的短皮靴停在廣場中央,在接近正午的陽光裡男人高挑的身形也隻能壓縮成一個扁扁的影子。
忽然被陰影籠罩的灰鴿恹恹地擡起頭,和大多數鴿子一樣,它有一雙黑瞳孔的紅眼睛。
男人俯下身,常年使用武器而覆着硬繭的手蓋在了鴿子身上。
其實不必觸碰,隻要用聖光感知一下就能知道,這隻鴿子已經沒救了,它的羽毛被自身的血打濕,在石磚的紋路上繪出腥紅的色彩。
這是一隻笨鴿子,用唯一的機會選擇了反擊,讓自己的敵人付出血淋淋的代價。這也是一隻聰明鴿子,它感受到了男人擁有救治它的能力,對那張美麗陰沉的面孔低下了驕傲的頭顱。
這讓男人想到他第一次見到教皇那天。
看起來像個男學生的青年把他從泥坑裡提起來,用聖光治愈了他身上的每一處傷痕。他和青年對視了很久,然後青年問他想要什麼。他啞着嗓子開口,隻說了一個詞。
錢。
青年啞然失笑,他在青年的眼睛裡看到了出乎意料的失落,但青年說好,我會給你很多錢,我們那是全天下最有錢的地方。
男人對鴿子說:“你得跟着我,給我送信。”
他又不是教皇,不會征求它的意見。
鴿子輕輕地咕了一聲,男人握住了它。
一簇花似的聖光在男人的掌心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