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孟津白要來江州?”宋卓驚道,“前些年出使北狄,向來都是在湘城歇腳,可從未聽說他在江州停留過。”
劉付清泠飲了口茶,淡道:“前幾日傳來的消息。他會來江州,倒不是很稀奇。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宋卓追問。
“隻不過…”
茯苓恰時推門,打斷了二人對話:“主…小姐,府外孟三公子求見。”
江州百姓尚未安定下來,若孟津白是皇帝派來的……
劉付清泠手心攥緊,又松開:“去把人請進來吧。”
“是。”
……
淡煙頻頻朝大門看了好幾眼,疑惑道:“公子,這麼久了,怎麼遲遲未見有人來開門,莫不是忘記了?”
“無礙,再等等吧。”孟津白靜靜站在原地,手中撚着佛珠。倒是一旁的孟善北等急了,兩步向前,哐哐砸大門。
“開門,給我開門!知道外面站着誰嗎?還不快給我開門!”
“何人在此喧嘩?”
茯苓猛地開門,孟善北一時沒收住力,整個人朝前倒去,又被郡守府的門檻一絆,連滾帶爬地跪在了茯苓的面前。
茯苓低頭睨了一眼:“孟二公子不必行此大禮。諸位,請進來吧。”
“淡煙,将二公子扶起來。”孟津白開口,聲如溫潤珠玉。他徑直越過孟善北朝府内走去,卻也沒看地上人一眼。
茯苓将他們一行人引至正堂,劉付和宋卓已在堂中靜候。
見孟津白踏入,宋卓伸手示意他落座:“真是稀客啊,江州城竟有幸得到孟三公子的青睐。”
孟津白淡然一笑,旋即落座:“倒是少有聽聞宋禦史出行仰韶。不知這次是緣何來此?”
“呃…”宋卓被這話一嗆,嘴唇翕動,倒是一字也說不出了。
“想必孟三公子此行是有要事相商。”劉付淡道,“不妨直說。”
孟津白沒想到劉付清泠會如此直接,不過也很快接過了話:“劉付二小姐說得不錯,孟某此行确有三事相求。”
“三事?孟津白,你當清泠是蓮霄山上的千願池嗎?”宋卓聲音陡然拔高。
“宋卓。”劉付清泠微搖頭,示意他先不要激動,而後對孟津白說道:
“但說無妨。”
“這第一事,便是希望能求得劉付二小姐的原諒。姑娘遠在仰韶,而我未經同意便擅自在朝堂上提出要姑娘随我一同前往北狄。此為孟某不敬,請小姐見諒。”
劉付清泠瞧他一眼,并未言語。
孟津白似乎也知道自己這番話有些矯作,他又補道:“前些日子,匈奴人在仰韶邊界集結北狄兵力妄圖攻打我國,雖主動退兵,但孟某憂于性命,實在惶恐。将軍乃我玉梁千年難遇的巾帼英才,又念及将軍如今身在仰韶,若有将軍庇佑,盡心捍禦,則孟某得以偏安一隅,故向明昭帝進谏。此舉實為孟某唐突,望将軍贖罪。”
劉付清泠淡應了一聲,孟津白見她态度有所緩和,接着說道:“這第二事,乃孟某的私事。”他看向孟善北,“這是孟家二公子,孟善北。他精于珠算,平日裡多與京城商戶打交道,對習武不甚感興趣。此次随我出行,雖帶上了府中貼身侍衛,但孟某仍放心不下。望将軍能多加留意,替孟某護他周全。”
孟善北原本在一旁吊兒郎當地打量着屋内的裝飾,心裡還在盤算這些物件若倒賣出去能賺多少錢,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這才看向孟津白。
孟善北看着孟津白恭維的模樣,十分不屑,他堂堂七尺男兒,莫非還需要一個女人的保護不成?正想着,他擡眼看向孟津白口中那位“巾帼女将”。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徹底淪陷了。這是孟善北第一次見劉付清泠,原先在京城時,他就曾聽說過這位“顔冠四海,武定八方”的玉淵将軍。
他十分不屑,那軍營中的女子,日日與刀槍劍戟打交道,必定野蠻粗犷得很,就是再美能美到哪裡去?還以為是噱頭,沒曾想今日一見,居然真的這麼美!
這劉付清泠是罪臣之女,上不得什麼台面,但如此美人,若是能娶來當個小妾,也是極為不錯的。
他想着,臉上浮起一絲快慰,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劉付:“能得如此美人的保護,實在是我孟善北之幸。但依我之見,女子與其成天打打殺殺,不如嫁為人婦,在後院相夫教子享清福多好啊。美人雖是罪臣之女,但我孟善北完全不在乎,倒是十分願意納美人為妾。”
宋卓被這番話氣得不輕,要不是看在他是孟仲之子,他恨不得直接把這個人轟出去。
他破口大罵道:“荒唐!滿嘴胡言亂語,簡直污了将軍的耳!”
“宋卓。”劉付攔住宋卓,她翻腕帶出兩枚銀珠,彈指朝孟善北的膝蓋射去。
兩枚銀珠猛地嵌入膝蓋,他不受控地向地面倒去,隻聽見一“咚”響,孟善北疼得直叫,呲牙咧嘴地跪在了地上。
劉付清泠拔劍,瞬地架在孟善北的脖子上,淩厲的劍氣下逼,孟善北的脖子很快見了紅。
“在軍中,妄議将軍是死罪。”
“想死,本将可以送你一程。”
孟善北吓得嘴唇都發青了,卻還在嘴硬:“我爹可是孟相,你敢!”
“你爹就是皇帝,本将也照砍不誤。”
她竟狂妄到皇帝都無懼!
孟善北心下一沉,自知恐吓無用,也不管什麼面子裡子了,直直地就磕了下去。
“女俠,我…我我我錯了女俠,求你…求你放過我吧。”
見劉付清泠毫無反應,孟善北把頭磕得更響了。
“将軍!将軍,求你放過我吧。”孟善北又開始扇自己的嘴,“我錯了,都怪我這張嘴,我再也不亂說話了。”
孟善北連扇了幾十個耳光,嘴都扇腫了,他擡頭想尋孟津白,希望孟津白能替他說句話。
娘的,人呢?孟津白這雜種人呢?孟善北猛淬了一口唾沫。
也顧不上那雜種了,他賠笑道:“将軍,你看,你現在滿意了嗎?是不是…可以放過我了?”
他嘴早就被扇爛了,笑起來像一坨燙了開水的豬皮,皺巴又油膩。
劉付清泠連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孟善北在劍離開脖子那一瞬間連滾帶爬地跑了。看着他狼狽離開,宋卓仍不覺得解氣,忿忿道:“你剛剛就該一刀劈了他。”
劉付清泠眉目散淡,緩緩擦拭着劍身:“隻會髒了我的劍。”
宋卓還想說些什麼,門口走進來一人,是周訪。
周訪笑得很開心,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他兩步走到劉付面前,抱拳道:“此番真的要多謝師父了。現在百姓們都能吃上飽飯了,幹活兒都更有勁了。”說着說着,周訪的眼眶又泛酸,想起之前百姓們因為缺糧,個個餓得面黃肌瘦的模樣,他心裡就發苦。
“此事并非我一人之功。”劉付清泠回道,“我還需交代你幾件事。如今正值深秋,本是農作物收成的日子,酒樓拆完之後,不能全種谷類作物,否則百姓還得熬一年才能收成。可取四之一種些蔬果……”
說起蔬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