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可真是不得了了呀——”
京城王婆急匆匆地沖進自家鋪子裡,扶着腰上氣不接下氣,揚着頭就朝後廚喊。
“發生什麼了?”
後廚走出來一位年紀與王婆相仿的中年男子,手裡還拿着擦桌子的抹布。
“等我喝口水慢慢跟你說。”
王婆順手把面前的椅子抽開,一屁股坐了上去。
一杯水咕噜下肚,王婆又迅速進入狀态,張口就來。
“聽說啊,今年的夏日賞荷宴,被蕭家那位大公子給一把子攬下來了。”
“什麼?!可今年不是輪到……”
說到這兒,那位中年男子與王婆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王婆咽了咽口水,接着說道:“對啊,可不是嘛。本來今年是該輪到劉付府邸承辦夏日賞荷宴了。誰能料到那劉付府突然出了這檔子事。”
王婆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望向人來人往的街道。
“看來,京城又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了……”
……
馬車剛進京城,便一頭拐進了一個小巷。在裡面七拐八拐的,終于停在了一處看似破落的府邸。
劉付清泠雙手纖纖,撥開兩旁幽綠的簾幕,低頭下車。
她今日着一身大襟窄袖,淺白的,恰如那夜京城的雪,發髻間斜斜插了一支素白山茶花簪。
倩影芊芊,卻不顯嬌弱。
她擡眼望着這座府邸,十分熟悉。但她沒說話,靜靜地,等着接着下車的那位開口。
蕭沂一襲淺青色繡聽松青玉錦衣,袍角處聽松仍舊蘊着溫色,瑩如瑰寶。
他身形颀長,眉眼松散,迎着日光淺笑,
“這是我向皇帝小兒拿的,你且住下吧。”
劉付“嗯”了一聲,還是望着。
良久,她收回目光,輕輕撫上門前那根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木頭柱子。眼神裡有幾許湧動的晦暗,說不清道不明。
“進去吧。”
她的聲音混着歎息,像是在與回憶和解。
劉付清泠進去環視一周,這間屋子除了近來被人打掃過灰塵,其餘物件皆原封不動。
她嘴唇蠕動,吐出三個字:“謝謝你。”
蕭沂眉頭輕挑,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笑着:“什麼?我沒聽清。”
“……”
劉付清泠剜他一眼,不願再同他多言,兀自提步向裡屋走去。
蕭沂微微聳肩,見狀不再打擾,留劉付一人清靜。
劉付清泠收拾着櫃子,一轉身,碰倒了櫃子邊上的陶瓷小人。
陶瓷物件觸地即碎,刺耳的破裂聲劃破空氣,也同時劃破了時空。
那年桂樹茂茂,桂子飄香。
自從她被送去習武之後便鮮少見到家人,這是她第一次下山。
小劉付走在回府的路上,心情格外輕快,連街上的見慣的熱鬧嘈雜她都感覺有意思極了。
一雙漆黑明亮的雙眸眨巴着,四處張望,活像一頭涉世未深的山間精靈初入凡塵,見人間喧嚣。
回府之後,父親慈愛的眼神,母親溫暖的關懷,姐姐貼心的照料,無一不讓她流戀。
她舍不得了。
快到離開的那天,她悄悄躲在被窩裡哭。父親路過窗外聽見了,雙指輕折,叩着窗戶,小心翼翼又急切地喚她出門。
她擦幹淚痕,頂着發紅的眼眶,跟父親說她沒事。父親看着面前倔強又可愛的女兒有些忍俊不禁,便将她帶到了這間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