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付清泠耳朵一動,整個人警惕起來。
早在戰場上,劉付清泠便展現出了聽音辨形的驚人能力,這次也不例外,她确實是一下就聽出窗邊進了個人,還是個男人,可奇怪的是,那人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好像是…受傷了?
她快步走到窗邊,大風正呼呼往内室裡灌,低頭,腳邊赫然躺了一坨黑乎乎的玩意兒。
“喂,起來。”
劉付清泠踢了那東西一腳。
“别裝死。”
她又不耐煩地踢了一腳。
在确認地上的人是真的喪失行動能力之後,劉付清泠擰眉,無奈關上了窗。
哦對,還順手把那人拖進了房内。
因為救人而把自己的床榻拱手讓人,她劉付才不會做這種蠢事,于是她把那人拖到了臨時鋪好的草席上。
那人身形颀長,約莫八尺,高是高……
就是草席差點不夠用。
劉付清泠蹲下來,雙指按住那人手上的脈博。
當年她帶兵攻打南蠻之時,曾有一位俘虜是中醫世家的傳人,那人雖然膽子小了點,但一手中醫之術出神入化,還幫忙救助過不少軍營裡受傷的兄弟。後來南蠻大敗,劉付清泠并沒有将他殺死,而是将他留在了當地一所中醫館裡坐診。
留一人命,得救成百上千人之性命。
這筆帳,她還是會算的。
而就在那段和俘虜大夫相處的日子裡,劉付清泠每每見他坐診救治,首先就是替人把脈,起初她十分好奇,也就跟着他小學了一段時間。
真的學會了嗎?
不清楚。
那現在,這是在...?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
五分鐘過去了。
……
好吧,她承認術業有專攻。
整整十分鐘,劉付清泠除了感受到這人脈搏越來越弱之外……
等等,越來越弱了!?
他是不是要死了?
劉付清泠默默扶額。
哎……人各有命
劉付清泠淺歎一口氣,小小惋惜了一把,便準備起身把這堆草席卷扒卷扒,連人帶席一起扔出去。
“啪嗒——”
鎖扣開啟的聲音格外清脆,回蕩在不大的竹屋内,很難讓人忽略。
劉付的手瞬間停在半空中,她緩緩轉頭向聲源尋去。
這聲音是...
師父給的青蓮檀木盒?
劉付清泠從皇宮承旨歸來還呆在宋府那一晚,這個盒子曾經開啟過一次。
師父給的這個盒子頗為奇怪,外力如何也打不開,任憑刀刮火燎,外表仍無一絲一毫的損傷,唯有等待它自己開啟,而每次打開之後,盒子的外層會自己消失,露出裡面裝有的物品和一個更小的,同樣堅不可摧的青蓮檀木盒。
劉付清泠心中詫異難掩,但還是打開了盒子。
盒子外殼應聲消失,隻留下一張紙條,一個藥丸和一個更小的青蓮檀木盒。
她長指一撩,展開紙條,隻見紙條上寫到:救他。
沒了?就兩個字?
要不是這人還昏迷着,劉付清泠真的懷疑這個盒子是不是被他調包了。
罷了,看來是天意。
劉付清泠按照紙條上說的将藥丸給那人服下。
她目光随意瞥,打量着他的相貌。
眉形似劍,鼻梁高挺,皮膚白皙如瓷,盡管唇瓣慘白如紙,卻絲毫不減這張臉的半分隽秀。
雖然她在軍營裡閱男無數,但不得不承認:
這人,确實很好看。
該怎麼形容呢?
就像——
在沙漠徒步多日突然尋到一片水源...?
不對不對
應該是....
夏日綿悶,蟬聲擾人,他如月涼水,清了一方燥熱。
“茯苓。”
劉付清泠輕喚了一聲,不一會兒,角落裡竄出一個人影。
“主上,茯苓在。”那人約莫十三四歲出頭,聲線卻有着不似這般年齡的成熟。
“查查。”劉付清泠随意指了指地上那人手中的佩劍。
說來也奇怪,這人明明昏迷了,手裡卻緊緊攥着那把劍不肯松手,她一開始就試圖從他手裡把劍拽出來,卻怎麼也拉不動。
現下,這人一身黑,除了這張出挑的臉,也就那把劍可以驗明他的身份了。
“是。”
話音剛落,那位名為茯苓的手下一閃身出了竹屋,看起來身手極佳。
“咳咳...”
一身極為孱弱的咳嗽聲在茯苓走後響起。
醒了?
劉付清泠單眉淺挑,一手拎過身旁的佩劍,劍尖對内,劍柄抵着那人的脖頸。
她淡淡開口:“何人?”
劉付清泠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眼裡不帶一絲一毫的憐憫,隻有多年戰場上磨砺下來的淩厲與威壓。
蕭沂剛剛醒來,如同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般虛弱,自從十二歲那場大病之後,這是他第二次瀕臨死亡。
當然,這也是他第一次被人拿劍指着逼問。
不過他躺在地上,看不清持劍人的模樣。
他緩慢将頭挪動到一個稍微舒服一點的位置,突然,一抹青色撞入眼眸。
蕭沂眸光微動,動唇吐出四字:“在下無名。”
劉付清泠雙眸微眯,将那人的表情變化捕在眼中,臉上微不可查地浮起一絲憤怒。
她緩緩勾起半邊唇角,蔑道:“敢戲弄我,你可以試試。”
說着,手上的劍柄抵得更深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