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們最為情鐘。火焰燃着
“蒼白的藍光,從不搖移,
“永不熄滅。何以燃燈,
“是珠寶匠至珍之秘,
“魔苟斯的強權,賄賂或拷打,
“也不能逼其示人。
“但神妙的燈籠,光芒如生靈,
“他們成批打造,呈獻于魔君。
“深淵迂折黑暗,燈火明亮如常;
“将所有礦脈細細探尋,
“在洞窟無底,巨壑幽深。”
他念完,兀自停在日光裡,裝成一尊雕像。不知為什麼,精靈感覺心跳一點點快起來,話語也脫口而出:“您能夠告訴我這燈的名字和故事,也一定能說出那位工匠在哪。”
且她有種懷疑,那位工匠就在眼前。
“當然,我當然可以告訴你。”老者眯着眼睛,“但等你聽從我的提示,把他找出來時,他就已經比你第一次見到他時老了那麼一點兒。”他轉過身,那深藏在眉骨下的一雙深褐色眼睛,閃爍着螃蟹眼睛一般的精光。
就是他了。
“怪我太遲鈍了,否則我早該認出——”
“制燈的手藝早就失傳咯,幾千、幾萬,根本數不清多少年以前了。”
聽了這話的阿斯翠亞一愣,有些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我并不是成心和您作對,但我是聽說了有這樣一位絕妙的工匠存在,問遍了我在路上所能問的所有生靈,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才敢來這裡找您。”
她回憶起路上的精靈,就又補充道:“我懂買賣的規矩。”
他敷衍似的應了一聲“哦”,又望着刺眼的太陽,即使那道強光惹得他呲牙。可又像是故意似的,等到阿斯翠亞想要開口,他又搶先一步:“翻過那個坡——”
老者指着巨型風車的方向,那背後是一座較高的山丘,比其他山丘的顔色深了不少。
“翻過那一個山坡,再往東走上幾裡路,能見到一個臭烘烘的山洞。山洞裡架着口大鐵鍋,土裡埋着摔碎的瓦罐、半截兒的羊骨頭。那裡面住着兩個洞穴食人妖,一個叫卡岡都亞,一個叫……”
阿斯翠亞覺得他又開始講故事了。
“他們把我的寶貝偷走了啊!”講到故事高潮,老者開始捶胸頓足,表演的痕迹略重,“那個木盒子手掌大小,托在手上,像個蜷縮的小羊羔……”
阿斯翠亞坐下來聽着,并思考怎麼回去找赫伯。
“這樣吧,你把我的寶貝找回來——”
“怎樣?”
“我就把燈交給你。”
精靈匆忙起身,從神遊中抽離出來。她仍舊不确定這人是哲人還是騙子,但面對更上一層的要求,她不得不付出些未知的東西,去看穿一次。
阿斯翠亞緊盯老者深凹的雙眼,隻要費艾諾之燈的銀光閃現一次,她就幹脆利落地回答:“成交。”
遠處的紫藤花架發出異響,但兩人都并未注意。
老者十分驚訝,問她問什麼答應得這麼輕易。精靈笑着挑起眉,并不想告訴他。于是她學着、扮着,或是想象着身邊真的有個陶瑞爾或萊戈拉斯,她像他們一樣握着武器轉身,走進森林或是走上大路。
她不會告訴老者,在羅罕的邊境有位馴馬的“實戰家”,在剛铎的海角有個正直孤獨的打鐵匠,還有一個飄揚在海上、至今未歸的水手,他對姐姐說:“停在港口當然安全,但那不是造船的目的。”
“不要打開我寶貝的盒子——”
聽見聲音,精靈回頭,朝他揮了揮手。
松石綠是一種什麼顔色呢?
“比起森林的綠色,它更像天空的藍。而比起藍天,它又像湖裡的藻荇。”萊戈拉斯回憶中,的确是這種顔色。
“那我一定是見過她了。”阿拉貢在樹下站得筆直,因為許多件事積壓在心頭,而顯得憂心忡忡,“在剛铎的沿海城市貝爾法拉斯,她做财務署長官的謀士,但那是兩年前的事。我該告訴你的,但我當時并沒發覺。”
“原諒我。”萊戈拉斯輕聲道,說出的話語即熟悉又陌生,“這是我的錯,以前從沒和你說過這些,我——我打算到南方去。”
“去剛铎?”仿佛這疑問不是他抛出的,阿拉貢說完後,自顧自地點起頭。但還沒等精靈接話,他就又說,“巫師探得,多爾哥多日漸增長的力量來源于戒靈。索倫公開亮相的那一日,它們就已回到了那個地方。”
距離索倫在魔多公開亮相、聖白議會解散,已經有三十年了。這三十年間,黑暗勢力潛滋暗長,在許多人們察覺與未察覺的地方,都種下了邪惡的種子。
萊戈拉斯原本對這個數字并無什麼具體概念,但當他擡頭看去,一眼便看見了他的人類夥伴臉上的、時間的痕迹。阿拉貢不再是初見時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他面上的輪廓顯得更加硬朗,可萊戈拉斯卻一點沒變。
對于這一察覺,他罕見地感到憂愁。
“義父要求我成為阿爾諾與剛铎的國王。”
“不去剛铎了,我要回林地王國去。”
他們幾乎同時開口,兩句話分毫不差地重疊在一起,卻都讓對方聽清了。在仲夏夜,兩個又将分别的人對視着,最終也沒再說什麼,而是默契地微笑。
其實,戰争并不是這個世界所必要的。于是精靈與人類拔出武器,隻為同初見那日一樣,再做一次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