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戈拉斯立即擡手拒絕，但蘇拉納的動作永遠快人一步，導緻他不得不小跑兩步去抓住他。殿内的談話聲似乎因此中斷了，但萊戈拉斯沒去管，他壓低聲音告訴蘇拉納，他們要先去找一隻精靈。

“陶瑞爾在酒窖呢，你去地下堡壘那邊的階梯就能攔到她。”蘇拉納理所當然地這麼想。可他們的殿下對着他笑而不語，他倒是搞不懂了。

萊戈拉斯與阿拉貢并沒有走地下堡壘的階梯，而是走了另一邊。阿拉貢不知道這條階梯通往哪裡，但直覺告訴了他，他們要找的精靈是誰。

“我們可以在王國駐足幾日，馬上就到星光節了。”

路過三四扇落地窗，流水的聲音也漸漸遠去。阿拉貢落後萊戈拉斯幾步，他隐約見到前方的窗前站着個什麼人，她迎着光站在那兒，讓前人的腳步放輕了。于是阿拉貢好奇地向前趕上兩步，卻撞上了突然停住的夥伴。

萊戈拉斯離得遠遠地，不确定地朝那人叫到：“萊安娜？”

精靈迅速轉過身，高高興興地回了聲“是”。她似乎對萊戈拉斯的出現一點也不驚訝，她隻一味地欣喜，說着什麼終于回來了。而她也跟蘇拉納似的，不住地向萊戈拉斯身後張望着——

“萊安娜，冕下呢？”

“她睡着呢，她一天裡總是在睡着，清醒的時間少極了。”萊安娜說，“可能上了年紀就是這樣吧，每天每日都跟睡眠分不開。但我也聽過人說上了年紀睡眠會越來越少，可能冕下就是個例外吧？”

“什麼？”萊戈拉斯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萊安娜是從哪得出這一論斷的，“你是說——”

“萊戈拉斯！”

身後的階梯上傳來一聲呼喚，阿拉貢回過頭去，發現來人是一隻紅發的女精靈。她手上抓着一柄輕刀，從階梯的那頭到這頭，不過用了短短幾秒鐘的時間。

“陶瑞爾——”萊戈拉斯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裝束，還有手臂上的徽章，跟芬倫的一模一樣。他早料到瑟蘭迪爾不會将她放逐，卻沒想到那國王能好心到給陶瑞爾升職，“這是阿拉貢，阿拉松之子。”

“向您問好。”陶瑞爾向一旁的阿拉貢緻意，但這種禮貌與穩重隻維持了兩秒鐘，她立刻回頭瞧着萊戈拉斯，問道，“阿斯翠亞呢，她藏哪去了，還是你把她藏哪去了？”

“我、什麼？我怎麼會……萊安娜說她正睡着呢。”

“萊安娜說？”

“不不不，我沒這麼說！”萊安娜從一邊湊了過來，“我隻說冕下睡着了，睡着的是冕下，所以殿下，阿斯翠亞在哪呢？”她歪着頭，絲毫沒有發覺自己話中的歧義。

“這該我問你們……”面對兩人詢問的目光，萊戈拉斯越發弄不懂了。

他怎麼會知道阿斯翠亞在哪呢？他怎麼能知道呢？

他最後一次見她是在渡鴉嶺，瞭望塔裡的日光升起來的時，阿斯翠亞的影子就降下去了。她向西北，回到林地王國，回家。而他向西南，離開孤山，去迷霧山脈另一邊找遊俠——萊戈拉斯怎麼會知道呢？

他聽了瑟蘭迪爾的話便動身了，怎麼會知道呢？

“阿斯翠亞沒從孤山回來，還是她回來卻又走了？”

“她沒回來，戰争後沒回來，這幾年也沒回來。”陶瑞爾走了幾步，慢慢皺起了眉頭，“我們夜裡行軍，可他說不用通知阿斯翠亞，所以——我以為她會趕上你，你們會一起走的，至少我是這麼想的，他是這麼想的。”

萊戈拉斯知道陶瑞爾說的“他”是誰，可他絕不認為瑟蘭迪爾會是這種安排，否則他就不必告訴他“無需去和誰告别”。他皺着眉糾結了一陣，才問：“嘉維爾呢？他肯定知道些什麼。”

“嘉維爾，嘉維爾？”陶瑞爾瞪大了眼睛，又搖搖頭，“嘉維爾早就犧牲了，在孤山的戰場上，你沒聽說嗎？”

萊戈拉斯當然無從聽說。

“阿斯翠亞知道嗎？”

“她當然知道。”陶瑞爾聲音壓低了，頭也漸漸低下去，“我總覺得她是賭着氣走的，跟我們跑去長湖鎮一樣……意氣用事。”她的定義下得斬釘截鐵，可細聽起來，又滿是猶豫。

萊戈拉斯覺得有什麼東西徹底亂了，亂得和石像上的草藤似的。他本期待會在高塔會見到阿斯翠亞，這種期待從在黃金森林、見到阿爾溫的那一刻便開始了。

他說不好為什麼而期待，也說不明白這期待和阿爾溫、和蘿林有什麼關系。但總之，絕不是為了在兩個精靈之間分個本就分不出的勝負，告訴阿拉貢誰才是最美的精靈——這不幼稚嗎，她不會笑他嗎？

而他為什麼這麼期待着，他一時說不清，也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清了。但幸好，這似乎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一切都亂了，萊戈拉斯感覺林地王國陌生極了，不僅高塔是陌生的，冕下是陌生的，陶瑞爾也成了陌生的——

“陶瑞爾，你怎麼會這樣說呢？”

“萊戈拉斯殿下！”空曠的堡壘中，蘇拉納的聲音洪亮，“陛下叫您過去。”他彎下腰，朝高台上的三人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