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用這個孩子得到什麼”
薛諸的聲音懸在聞羽的耳朵邊,卻沒有往裡鑽,他陷在難以置信的情緒裡,什麼都聽不進去。
那個人是薛殊……可他明明是在M國……
聞羽沒有記住那個人的臉,這幾年也将他抛在腦後,忘得一幹二淨……他後來向帶隊的老師了解過,知道慌不擇路敲開的是某個大佬的房間。
老師讓他不用在意。
但怎麼會是薛殊?
這兩個人根本……不,之前不是沒有察覺過,聞羽腦海裡閃過一些瞬間,他有時候會莫名将聞曉意和薛殊聯系在一起,當時還奇怪怎麼會有這些感覺,但也沒有往這方面想過,隻覺得是兩人性格相似導緻的。
那麼……
那麼……
聞羽咬住下唇,竭力遏制着不受控制的思緒。
腦子裡開始想眼下的破局之法。
薛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臉上飛速變化的表情,低哼一聲:“編好說辭了嗎?”
擡起的手杖在聞羽的臉上留下一點泥印。
“那是我的兒子,”聞羽扭頭,“也僅僅隻是我的兒子。”
那是他最在乎的人,他現在迫切想要保住的寶物。
心中飛快衡量着一切,聞羽低下頭,露出脆弱的脖頸,聲音軟下來:“無論你……您信不信,我此前并不知道他和薛殊是……這樣的關系。”
薛諸一聲不發,聞羽沒有擡頭看他的反應,斟酌着自己的話語:“我也沒有告訴過薛殊……希望您能放過我們,我可以帶着兒子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
曾經有很多次,他想告訴薛殊這件事,但或許命運使然,聞羽想,幸好他沒有機會說出口。
他不是非薛殊不可,他甚至可以不找對象,獨自守着這個秘密,到死。
飛速流轉的情緒掩蓋了心底微妙的澀意。
聞羽想:他隻要聞曉意,他隻要聞曉意就夠了。
金屬手杖點在聞羽耳邊,示弱的話語消聲。
聞羽擡眼,薛諸冷漠的視線看進他的眼底,那柔弱着哀求的情緒……這雙眼睛倒是和那個小鬼很像。
“冥頑不靈。”
聞羽聽見他冷哼一聲,心裡一沉,他維持着面部表情,試圖解釋:“我是真心想要……”
“事情敗露後就想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那豈不是太便宜你了?”薛諸認定了自己的判斷,鐵了心地認為聞羽别有所圖。
聞羽聲音被打斷,眼裡的情緒逐漸消失,最後直起身,看着一臉果然如此的人,他騰地升起一股無力感。
這個男人剛愎自用到了極點,根本就……難以溝通。
“你想要怎麼辦?”
“呵。”薛諸站起身,丢下一摞支票。
出于對小孩前監護人的尊重,他難得說了一大串的話:“你想要叫他兒子還是什麼的,都無所謂,不管你們是什麼關系,以後,都不是了。這個孩子身上流淌着薛家的血脈,我看在他的份上,給你一條活路,你現在拿着錢離開,從此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沒給聞羽回答的時間,他命令一樣地說完,動動手指,一圈小弟陸續跟上。
留下的看守看了看震在原地的聞羽,很有眼色地給老大補上了最後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聞羽無語地閉上眼睛,遠遠的,他聽見呼嘯的風聲裡夾雜着幾句話。
“老大,小薛總的電話。”
“不接。”
聞羽垂下眼睛。
他要把曉意從自己身邊搶走。
——
木吉鹿從手術室裡回來的時候,薛諸還坐在那裡。
他擦着自己手上的水,問:“想明白了嗎?”
薛殊麻木搖頭,他握着手機,按掉無人接聽的電話,幾乎僵掉的手指顫抖着,撥出同樣的号碼。
“那就先别想了,”木吉鹿本來不想理他,但是看情況,在他做手術的三個小時裡,這個人大概一直在撥這個接通不了的電話,“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
父子之間,連對方會在哪裡都不知道嗎?木吉鹿奇怪地想,等了好一會,依然沒有等到薛殊的回應,他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怎麼會有人沒出息到這種程度,連這種事情都不敢面對嗎?
當初聞羽一個人在醫院科研部待了十個月,從接受生孩子到生下孩子,再到同意将這份病例公諸于世任人研究,從沒有露出過這種表情。
木吉鹿心中暗暗決定,等下次見到聞羽的時候,一定要勸他再好好想想。
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他越過愣愣的薛殊,下午的工作一大堆,還有一個手術,他現在得去核對一遍患者病例。
沙啞低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不會接的。”
木吉鹿轉身:“什麼意思?”
薛殊按掉“對方已關機”的機械播報,擡起滿是紅血絲的眼,沙啞的聲音一時比這個女聲還冰冷:“他覺得我是個失敗的作品,不配稱作他的兒子。”
雖然他也不想被稱為他的兒子。
所以什麼意思?
多一句解釋清楚會死……嗎?
木吉鹿不耐煩地想到一半,腦子拐過彎,表情一空。
他一直以為,薛殊的父親帶走聞羽,是富豪家那種“給你幾百萬離開我兒子”的劇本。
如果……如果薛諸根本不在乎薛殊,他的目标是聞曉意……身上的繼承權……
那綁架聞曉意的父親……會是為了什麼?
——滅口。
走廊的時鐘上顯示:15:46。
木吉鹿踉跄了一步,有點站不住,手下意識按到一個地方。
離聞羽失蹤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
手下濕潤的肩膀隐隐顫動。
木吉鹿一把薅起他,咬牙切齒道:“那你還在這裡浪費時間?”
薛殊被揪着衣服站起,身上的濕衣服還沒有換掉,水汽揮發帶走溫度,他整個人冷得像塊僵屍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