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綿綿,雨霧朦胧。
小紅花裝點的傘面如一朵生着紅斑的蘑菇,長在細密陰冷的雨裡,珠串的雨點如時間般一刻不停地從傘緣滑走。
冷氣熏在橋上人的桃花眼裡,暈出一眶波光粼粼的水汽,比之湖面更加幽深。
“叮——”
聞羽眨掉模糊視線的水汽,低頭。
是一條推送。
B市氣象台10:00發布降雨提醒:受冷空氣的影響,預計未來12小時我市降雨将……
冷風應景地“呼”起來,将大股的冷氣拍在他的耳邊,聽上去像是有人湊在他耳朵旁大聲嘲笑。
“……”
忽略掉心中那一絲不妙的預感,聞羽連着刷新了兩次通知欄,但除了這條天氣預報,再刷不出其他消息。
半個小時前發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青年的唇微開,緩緩吐出一團白霧,心裡不明不白的郁氣被裹挾着散在雨裡。
再次呼吸時,嘴裡湧進一股風從湖上兜過來的水腥氣。
不好聞。
聞羽微微皺起眉。
泗波湖的景都籠罩在一團灰色的霧裡。
沉悶的色度壓得人心裡也灰蒙蒙的,不由地聯想到一些糟糕的情況。
不會是在路上出了什麼事吧?
路上沒什麼人,偶有一兩輛車從聞羽身後駛過,激起的水撞上路牙,發出聲響,将他的思緒沖得颠來倒去。
堵車?車禍?亦或者……公司出了事情?
他想起在薛殊公司鬧事的那個人,不知道後來處理得怎麼樣了,會不會受到報複。
或者是頭上的傷口又出問題了?昨晚拆開看的時候,情況還不錯呀,但也不排除薛殊本人又在作了。
聯想到對方半夜冒雨出去的情況,聞羽實在是有點不放心。
幹等下去也沒有用,聞羽點開綠信,準備撥個電話過去看看。
汽車的轟鳴聲靠近,車子在他身後緩緩停下。
明顯沖他而來的動靜讓聞羽想到什麼,低垂的桃花眼猛地亮起,青年自傘下回眸。
“……”
司君澗一臉興味地注視着那雙桃花眼裡的光再次暗下去,與前不久見到的一模一樣,還真是讓人不爽。
他摘下墨鏡,露出狹長的眼睛,裡面含着聞羽看不透的笑意,這讓他本能地提起戒備。
“好巧,你也在這裡?”司君澗問。
客套的話卻聽不出客氣的意味,兩人已經是撕破臉的關系,根本沒有演這一出的必要,聞羽直接問:“司總,有什麼事嗎?”
司君澗嘴角笑意不變,眯起眼睛享受着車窗外飄進的雨滴,語氣漫不經心,“果然是薛總的人了呢,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樣,說話也有恃無恐起來。”
聞羽對他這種動不動就貶低别人人格的話術懶得評價,直接道:“司總,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司君澗挑挑眉,打斷他的話,“當然有。”
“……”聞羽轉身,朝着車子前進的相反方向離開,“我不覺得有。”
橋上白實線,禁變道掉頭,車子被聞羽慢慢抛在身後,男人戲谑的腔調飄進他的耳朵裡。
“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聞羽的腳步頓住,明知道對方不懷好意,但是……
身後的車慢悠悠地倒到他的側邊,司君澗一邊欣賞着青年再次出現在視線裡的側顔,一邊在心中喟歎着自己出手太晚。
這一身的朝氣和氣度,就是摧折了丢進泥地裡,也别有一番風味,他何苦蟄伏了那麼久,白白讓别人搶了先。
“他出了什麼事?”聞羽頂着這人惡心兮兮的視線問。
司君澗沒有回答,問起:“在回答你之前,可以告訴我你剛剛期待見到的人是誰嗎?”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聞羽疑惑,不明白糾結這個問題的答案到底有什麼意義。
司君澗臉上帶笑,颔首道:“隻是覺得,如果這個答案從你的嘴裡說出來,會很有趣。”
有趣在哪裡?
聞羽無語,本來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在司君澗這一番操作下,卻顯得古怪非常,他本能地避開這個問題,再次問道:“薛殊出了什麼事?”
這也算是變相承認了。
司君澗輕笑一聲,慢悠悠點開一首歌。
“我愛我的幼兒園,幼兒園裡朋友多,又唱歌來又跳舞,大家一起真快樂……”
稚嫩的童聲響在雨裡,裡面有聞羽很早以前的聲音。
這是每一個陽光刺破黑暗的清晨,他的母親都會帶着孩子們一起歌唱的曲子。
“你什麼意思?”聞羽臉色陰沉下來。
車載音樂裡孩子們的歌聲進入下一個音節,司君澗臉上的笑意擴大,帶上了顯而易見的惡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