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殊從未想過會在這個時候見到聞羽。
進門的那一刻,他感到有一股視線從高處投來。
警覺地擡頭看去,卻在二樓拐角的黑暗中撞見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剛剛在泗波湖走一遭,演示了一遍又一遍約會的場景,把其中會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設想了一番。
包括一些親密的互動。
站在飒飒的風雨裡,薛殊為自己的打的傘歪了一瞬。
兜頭一捧冷雨把霧夢中的人澆醒,又在原地自言自語轉了半天,确保每一個意外情況自己都能夠從容地應對。
然後回到别墅。
猝不及防地對上第一個意外。
身後的冷風還在吹,仿佛是在肆意嘲笑他的天真。
誰說意外一定會發生在約會當天的?
在約會前一身狼狽地與約會對象相遇恐怕是老天能想出來的最大的考驗。
薛殊心裡的歡喜和凄涼輪流着轉了幾圈。
突然意識到一點不對勁——聞羽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場晚會不是……
薛殊的心重重一沉,眸色陰暗下來。
對面的聞羽明顯是認出了他,動作一頓,朝他揮了揮手。
表情并不好看。
薛殊心中一緊,視線被雨霧潤濕了一瞬,他将大門關上,臉上的水擦幹。
回過身,卻見到顧維從二樓的另一側朝聞羽走去。
手裡晃着他搭讪必備的紅酒杯。
“……”
深目在堂中打量了一圈。
從大門到二樓可以是折返三百米加環形數節台階。
也可以是一分鐘。
——
聞羽看着進門的薛殊,嘴角一點點放平。
那人頂着一腦門沒好的傷,跑出去淋雨,還停留在大門的冷風裡吹了那麼久,現在又莫名狂奔起來。
仿佛跑地慢了,什麼東西就要被人搶走一樣。
最開始見到對方的開心喜悅淡去,一股莫名的火氣從心裡竄起——論醫生看見不遵醫囑還作踐自己傷口的患者會有什麼感覺。
帶着憂慮和憤怒的視線追随薛殊穿過大廳。
顧維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聞羽?怎麼站在這裡?”
聞羽回頭:“顧先生?我有事找你。”
“怎麼了?”顧維問。
“我剛剛遇見溪獲的總裁……”聞羽開口,卻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剛才的事,難道直接說聊天的時候發現司君澗對他圖謀不軌?
他停住話,面露難色。
還好顧維對這種事情見得比較多,察覺到他話語間的難以啟齒,立刻想通了關隘,“他糾纏你了?”
“不……也差不多,”聞羽道,他想起臨走之前司君澗那難看的表情,皺眉,“我的朋友正在和司總聊着,我有點不放心……”
“你不放心是對的,”顧維正色起來,“這個人的手段一流,人品下下流。”
“我們關系一般,”宴會是顧維張羅的,他解釋了一下這種人會在的原因,“當時給他發邀請的時候沒想到他會同意參加,給你添麻煩了。”
“不,這不是你的問題,”聞羽想起司君澗的話,道,“他似乎是覺得有熱鬧可看,所以才……”
“是他的風格,”顧維說,“你離他遠一點,我去……!!!”
音樂掩蓋掉了一些聲音。
所以顧維沒聽見腳步聲,隻覺得肩膀上毫無預兆地搭上一隻濕哒哒的手,冰冷的水汽透過衣服,壓力與冷氣同時落在他的肩膀上。
身側後方的空間被一股強大的氣場占據。
陰寒帶霧的氣息噴撒在他耳邊,輕慢的語調配上不明顯的喘氣音,像是斷氣前的低喚,“顧……維……”
“……!!!!”
啊啊啊啊有鬼啊!
“x……”聞羽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被一個激靈蹦起來的顧維撞了一下,後背磕上欄杆。
“嘶——”未出口的名字改成了吃痛的吸氣聲。
薛殊瞳孔一縮,手追着脫離他掌控的顧維肩膀而去,将他從聞羽身上拽了回來。
甩掉卻又再次攀來的冷手吓得顧維脊背更寒。
躲不過那就幹!
他手中的紅酒往身後的鬼東西身上一潑,趁身後力道放松的那一刻猛地聳肩,将那隻手抖下去。
随後禁閉着雙眼,舉起手上不知名的印正對着鬼,渾身顫抖着大喝道:“南無啊彌陀佛,妖魔鬼怪快離開,妖魔鬼怪快離開……”
“……”
薛殊在他轉身的瞬間就猜到了這人要幹什麼,但捂嘴的動作慢了一步,現在隻能和扶着腰站穩的聞羽一起凝固在原地。
帶着哭腔的咒念回蕩在偌大的房子裡。
蓋過了賓客和樂團的聲音。
樂團的成員齊刷刷停下手中的演奏,遇到了他們職業生涯裡難以面對的情況。
這突兀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慘叫又像是驅魔儀式——二樓好像在搞靈異傳銷欸。
他們相互交流着眼神:怎麼辦?難道這是老闆的癖好?所以他們是被請來掩人耳目的?
而二樓正在被驅的“魔”頂着被紅酒打濕的一頭繃帶,定定地看着胡言亂語的表弟……和被表弟身後一臉恍惚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