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不疑整個人的心思都在遠處，無心與他争辯，向樓犇微颔首，大步朝着那遠處默默等待的人走去。

他走的太快，樓犇隻能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的餘音。

“她本身就很好，無需跟任何人比。”

樓犇看着某淩姓将軍大步流星，急速而去，無奈的搖搖頭，也不去打擾，轉身離去。

***

少珏看着湖面波光粼粼，思緒飄遠。

僅是看到一抹身影，就追了出來，是不是有些沖動了。

其實認真算起來，自己與淩不疑從初次認識到現在，也不過就一年的時間左右。

想來是因為每次相交都有那麼些意外，拉扯着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然牽絆也不會那麼深了。

少珏回想着最近程父隐約提到的朝堂動向，不免秀眉輕蹙。

與他上次見已是一旬前了，也是想到自己的某些猜測，少珏才提前離席，過來尋他。

伫立良久，耳畔傳來走動間輕甲碰撞的聲音，帶着沉甸甸的心，少珏回過頭，看向身披輕甲的少年将軍。

“果然是如此嗎？”少珏輕歎，眼睫低垂，遮掩眼中情緒。

“抱歉。”淩不疑聲音低啞。

她眼裡沉靜且淡然，清澈的眼眸倒映着少年将軍滿是愧色的清隽臉龐，“雖然不合時宜，不過趁着現下沒有多少人，一起走走吧。”

淩不疑喉頭微動，“好。”

兩人相攜而去，淡綠的衣裙夾雜着銳色的黑甲，相合相離。

少珏的腳步清淺，淩不疑就她的步伐，走的緩慢而沉重，時不時顧着清掃她周邊的異物。

少珏看着他小心又仔細的模樣，心底最後一抹郁氣也散去。

她手裡轉着剛剛掉落的海棠，随意找個話題，“剛剛你與樓大公子在閑聊些什麼？”

淩不疑想了想，開口回答道：“你也知道樓家二房的情況，我與他算半個友人，不過之前一直都是書信往來，這倒是頭一次見。”

他斟酌語句，接着道：“現下有個他可以立功的機會，所以我才來尋他。”

“隻是尋他？”少珏語氣變得淡淡的。

“咳咳——我想着你定然在，所以才自己來尋他的。”淩不疑正襟回答道。

“都是真話，沒有騙我？”

“我不會對你說謊的，除了一些事因為涉及……不能說，其他的，隻要是對你說的，我都不會說假話。”

看着淩不疑嚴肅的模樣，噗嗤，少珏嫣然一笑，明眸善睐。

淩不疑面容也柔和下來，目光缱绻，一直萦繞着清麗脫俗的女娘。

少珏看着他稍稍放松下來，眼睛彎成月牙，笑意從眼底溢出。

微光從樹影間灑落，星星點點的光斑落在少女身上，也落在少年将軍的心上。

察覺到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持久又不肯挪開，少珏臉頰不免有些發燙，她輕巧的轉過身，背着手，一步兩步，向遠處走去。

“所以你打算幫樓大公子？”她略微好奇的問道。

淩不疑默默地追随在身後，解釋道：“其實他是一個有才能的人，隻不過缺少一個機會罷了。”

“而你，則是給了他這個機會。”少珏淡淡說道。

“各取所需吧。”

看他說的輕描淡寫，少珏想了想，也不多問。

“不過就我知曉的，那樓太傅怕是不會那麼輕易讓他得到這個機會吧。”

“這就要看他自己了。”

“你就不怕得罪樓太傅？”少珏眉頭微微上揚，帶着一絲俏皮。

淩不疑的聲音沉穩，帶着某種笃定，回答道：“我本身就不會與他交好。”

少珏看着他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明白他話語中的意思，微微颔首，不在多言。

一步兩步，一直追随在身後的聲音停下來，随着淩不疑站定，少珏知道，他要準備離去了。

她回首，望向他帶着冷峻堅定的眼眸，開口問道：“所以，什麼時候出發……”

“淩晨。”

“淩晨……”少珏唇瓣嗫嚅，貝齒輕咬，“那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他的聲音低沉下去。

“……”

少珏深吸一口氣，嘴角努力上揚，她目光清澈帶着些許傷感，“所以你現在應當有話對我說。”

“若是我沒有回來，你好好相看……”

淩不疑話還沒有說完，一朵海棠砸在他的臉上。

“再給你一個機會，重新說一遍。”少珏微笑。

淩不疑看着少珏的樣子，咳嗽兩聲，老實将花先撿起來遞到少珏手中，随即開口承諾道：“大軍出征，戰事将起，短兵相接，刀劍無眼，但我依然會保重自身，平安歸來。”

話畢，少珏上揚的嘴角也保持不住，緩慢落下，她的眼睛如同深邃的湖水，清澈見底，一字一句像是保證一般對淩不疑說道。

“我會做到想做之事，達成所願，而我在都城的生活估計也是如往昔一般平淡如水，歲月靜好。”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保重好自己。

淩不疑看着小女娘清麗的臉龐，手微微擡起，卻最終還是沒有動作，落在身側。

微風拂過，帶落幾片樹葉，少珏靜靜地望着轉身離去的背影，身着輕甲的他，身姿更加挺拔，明明是個少年郎，卻是如此沉穩，已然身經百煉。

“淩不疑，還記得上次的約定嗎？”這句話，已不必再問。

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