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陣拍門聲響起,一個女婢透過門縫瞧了一眼,連忙回身向屋内走去。
那是一間低矮破舊的木屋,瘦弱的婢女踩得木梯嘎吱作響,顯然木梯早就老化松動,屋内一眼望盡的寥寥數及的家具,一看便知,這主人家家境一般。
靠門的小矮桌,端坐着兩位清麗嬌美的少女,她們一人看話本,一人書寫的模樣,倒是未為因寒舍簡陋感到些許窘迫,都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怡然自得。
婢女邁着輕快的步伐,湊到少女們身旁,清秀的臉龐還帶着酒窩,沒好氣的撇嘴說道:“女公子,是二房的李管婦來了,看樣子氣勢洶洶的,不知道他們這次又想來幹什麼,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執筆的少女手不曾停下,似乎沒有把外頭的動靜放在心上,依舊默默抄錄書卷,隻見那整齊工整的簪花小楷幹淨的立于木牍上,雖不如大儒鐵畫銀鈎,但也是娟秀工整。
而一旁的程少商本來拿着手中的機關術集看的津津有味,也沒怎麼注意門口的動靜,但一聽到“來者不善”這四個字,瞬間就來了興趣。
她狡黠的笑了笑,眼珠滴溜一轉,用手指勾了勾,示意來傳話的蓮房湊過來,程少商在她耳邊嘀咕兩句,笑得不懷好意。
蓮房得令後,也有些忍俊不禁,連忙向門口跑去。
看着她跑遠,程少商無意識歪着身子擠在程少珏的左手邊,時不時撞撞她的手肘問道:“姌姌,你說我之前病重的消息傳回去,他們都不曾過來看過,怎麼今天這李管婦卻突然就來了。”
程少珏慢條斯理地緩緩開口,那雙眼眸清澈幹淨,不假思索道,“不用想也知道,無非是有大麻煩要找給我們,或者就是某些事情需要我們去辦,無需多想,剛剛我已經讓茯苓去找付登打聽了,先等等吧。”
随即轉移了話題。
“我手上這本書卷也快抄完了,過兩天就可以交付,但某人若要是再撞我的手,那這個月的饴糖怕是就沒有她的份了。”
“别啊!”
“好姌姌——”程少商搖着少珏的手臂撒嬌道。
程少珏無奈地看着自己粘人的姐姐,停下手中的動作,用毛筆頂點住少商的額心,将這丫頭推遠,下巴微微擡,示意她快出去湊熱鬧去,别來打擾她。
程少商嘻嘻笑着,把床榻上的棉衾拿過來,披在自己身上,還假模假樣的咳兩下,裝作之前的病還沒有好的模樣,讓少珏看了也忍俊不禁。
程少珏唇角帶着軟和的笑意,揮揮衣袖,擺擺手,讓她趕緊走,“别做怪了,快去。”
程少商笑嘻嘻地走出去,快到門口,趕緊收斂了臉上的神情,表情帶着三分病氣,去門口湊熱鬧了。
屋外熱鬧紛繁,屋内倒仍是甯靜悠長。
晨曦的光透過木窗的縫隙,落在木桌邊,點綴在脊背挺立的清瘦的身影上,她的烏發被映襯着泛起點點光屑,精緻的五官被暖陽刻的分外柔和。
程少珏全身沒有各式昂貴的首飾,僅有一支木簪挽發,但卻比華服加身更加清麗灼目。
少女額前偶有一縷長發滑落,纖長的手指輕輕将發絲别在耳後,露出白皙的臉龐。
聽着門外傳來的嘈雜聲,少珏輕握毛筆的手微微一頓,她無奈地搖搖頭。
這丫頭的玩心呀!
程少珏不急不慢地将這份木簡填滿後放下筆,靜待它晾幹。她的手左右轉了轉,活動手腕,活絡活絡手上的經脈,然後便坐等着某人戰勝而歸了。
過了好一會,門外的聲音才漸漸消去。茯苓端着茶走進來,對程少珏行禮後說道:“女公子,聽外面的李管婦說,這次程府派人來是來接兩位女公子回府的。”
“回府?”程少珏微微詫異,有些意外。
這葛氏這又在打什麼主意,還是說……
程少珏接過茶盞抿了兩口,眼皮子倏然一跳,陡然聯想到某種猜測。
“茯苓,家主和……,我的父親和母親是近期要回府了嗎?”
茯苓的眼角眉梢帶着喜意,話中都帶了一絲歡快,“什麼事都瞞不過女公子,不過消息還不确定,但是我向符登打聽了一下,應該是八九不離十。”
茯苓滿臉心疼的看向自家的女公子,“他說曾悄悄聽到李管婦提及過,可能再過半個月,家主和女君就會回來,等家主和女君回來了,您和四娘子也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但程少珏将茶盞慢慢放在桌上,面上倒沒有像茯苓那般歡喜,她衣袖中的手指蜷起,抿抿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讓茯苓先去收拾衣物,做好準備。
我的父親和母親嗎……哎,真是有些陌生的詞語。她的唇角若有若無的勾起一抹苦笑。
程少珏将手肘抵在桌上,以手支頰,右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子,思索着應該如何與其相處,又該怎麼和嫋嫋提及。
她輕輕搖了搖頭。唉,何苦多想,既來之則安之。倒是嫋嫋,怕是有不少期待的。
随即想到某些事,程少珏微微眯起眼睛,既然他們要回來,那之前那些事也可以掰扯一二了。
程少珏細細思索着,這還沒有想好,就見程少商蹦蹦跳跳的回來,還沒等她坐穩,就手舞足蹈地比劃着剛才自己是多麼有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