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瞧不見，奚蘭序坐直了身軀皺了眉，他道：“不成？”

好耳熟的說辭，奚蘭序口中“啧”了一聲，又道：“我在告訴你，我，要個孩子。”

話落，那老魔醫的全身都癱了，過了許久才強迫自己擡頭，就見奚蘭序扶着腦袋歎氣，然後對驚鴻揮了揮手說道：“他不成，驚鴻，你換一個成的來。”

奚蘭序這話的本意本來是誰行誰上，不行就換，可誰知魔尊兇名在外，而魔域多年來又隻得思無楓這麼一個醫者主持大局。

于是老魔醫耳中就聽聞奚蘭序說：這個不中用，殺了，驚鴻你再去給本尊換個新的來。

别别别！老魔醫突然垂死病中驚坐起，當奚蘭序與驚鴻的面便手腳并用的撐地起身，動作迅捷，聲量高亢道：“尊上，老朽這有秘法！秘法！”

話落，奚蘭序停下動作，舒展眉眼。

……

村中，醜時。

祁牧睜眼，看到床邊那個人影的第一時間，他的心髒都漏跳一拍。

月光被不知何時飄散的雲層遮去大半，祁牧起身，半撐着手肘與來人四目相對，半晌，屋中的燈，亮了。

迎着跳動的燭火，祁牧瞧見桌上一沓錢，他沒拿，就是沉默了好久才開口說：“師父，您……把阿序怎麼了？”

昏黃的燭燈已然完全照亮來人的面容，大祭司風躍一頭黑紫色長發披肩微卷，耳戴銀飾，眉間神紋，一雙琉璃眼眸，對上祁牧的時候不鹹不淡。

他永遠都是那樣，活的不像真人，讓祁牧忌憚，從穿書睜眼的第一天起，祁牧不想認他。

這個弄死原主的祭司，也是如今在世上唯一一個知道祁牧過往的男人。

可對上他時，祁牧卻不得不強迫自己坐下，容忍。

風躍擡眸，瞧了祁牧一眼後将手點在那一沓子銀錢上道：“你不是要找嗎？我給你拿來了。”

話落，祁牧微微睜大眼眸，但他沒有質問，而是一邊倒水一邊努力維持自己的平和問：“為什麼？”

風躍道：“因為你是我的人。”

祁牧手抖，茶壺中的水就立即灑落杯沿。

他見狀趕忙放下，但心中的波濤已然升起。

祁牧是祭司殿的門人，這事很隐秘，來源于魔族大祭司的能掐會算，在祁牧穿書而來的第一個晚上他就出現，便如今夜一般，悄無聲息的站在祁牧床前。

祁牧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夜晚，風躍拿着羅盤對他說：“異世之人？”

當時，祁牧的一身冷汗就被驚出。

他以為自己完了，火燒解剖或投井。

結果風躍卻給了他兩個選擇，“自己選吧，拜我為師或者死。”

祁牧抿唇，剛穿書那會他是不知道自己已經穿越的。

但大祭司卻像是什麼都知道般告訴祁牧：“現在是仙曆2350年，離你在意的那個結局還有半年。”

話落，祁牧就意會了所有，但他不想拜風躍為師，于是推了木架，試圖逃跑。

但人沒有跑出兩步，他的脖頸便被風躍用一道術法勒住，祁牧拼命掙紮，連脖頸和手背上的青筋都浮現出來。

結果風躍隻緩步繞到他身前說：“拜師，或者，死。”

原身是個小魔，從那日起祁牧便無比清醒。

他于混沌中，眼中失焦，面頰漲紅，最後整個喉嚨都像含了刀片般開口道：“師，師父。”

話落，大祭司才終于高擡貴手，收了手段，祁牧從半空中跌落，整個人都狼狽的趴在地上，手抓前襟，大口呼吸，劇烈咳嗽，他覺得自己的肺都要被咳出來了。

但再擡眼，大祭司已經離開。

他沒有教會過祁牧任意一個，哪怕是生存的技能，但他卻很快占據了一個，祁牧生命中師父的身份，并以此結下契約。

但如今，半年過去，祁牧突然心存僥幸：“可是，紀師父死了，半年前我離開魔域你沒有阻攔，魔宮裡的動向，阿序墜崖後的具體方位也是你透給我的！”

風躍起身，祁牧就跟着一起起來想知道答案：“你還是不願意放過我和他嗎？為什麼？因為我是一個異世之人，還是因為你那時候不小心說漏嘴的那個什麼賭局？”

風躍停下腳步。

在許多年前的青嶽派，修士豢養妖魔，飛升，長生，一群人企圖揭曉世界的秘密，于是他們從各地搜羅那些妖魔兩族的幼苗，直到魔神的誕生。

江槐尋到了魔神，但在奚蘭序之前，青嶽派中最出色的那個魔頭是風躍，他在驚鴻，段羽，思無楓甚至顔華之前就與奚蘭序相識。

風躍逃過了那一次的屠殺，卻在奚蘭序失憶之後重新出現在魔神身側。

君埋泉下骨。

魔神的故人全都死光了嗎？

沒有。

風躍擅蔔卦，趨吉避兇，那幾年奚蘭序在外認識了一人，風躍就當着奚蘭序的面替他們蔔了一卦，最後卻道，“山地剝卦，無緣更無份，是大兇。”

奚蘭序不信，當時面色都變了拍案就說：“不可能，我們明明很有緣分，風躍，你算錯了。”

永遠不要說一個術士算錯！

風躍不言，隻起身道：“好啊，那你回去問問祁牧，我說你們一定會分離，契機有兩次，一次是在三天後，一次是在仙曆2052年之後，你問他，敢不敢賭？我要你們兩個一起賭！”

回憶結束，風躍答：“沒有什麼放不放的過。”他回眸，用餘光瞧了眼身後的祁牧道：“我說過，你是我的人。”

我今日來此，隻是因為，你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