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就這樣都不能殺了奚蘭序嗎？

不可能！

他身上應該還有劇毒未清！

祁牧伸手，喚了一句：“阿序。”

再接着他的指尖便被人捏住，他的長發被滔天的流水打濕，與江槐之間的恩怨，這本該是奚蘭序和江槐兩個人的事。

可他們二人的事卻牽扯太多，如今，沒有祁牧的一聲呼喚，奚蘭序壓根不會回頭。

可是祁牧卻叫了，也就是這麼一聲，奚蘭序回過頭去，突然就有些呆在原地。

眼底的殺意褪盡了，若幹的水珠順着祁牧的發絲掉落，偶爾有幾顆沒入衣襟。

奚蘭序莫名覺察出燥熱，雙眸微微睜大，但再接着，他卻突然上前。

直至突然出現在半空中的浮生蓮被水妖整個吞吃入腹，江槐再也忍不住飛身上前，起陣！

一定不能讓他們出來！

浮生蓮承載着他們二人在水妖肚子裡迅速下落，奚蘭序不希望除他以外的第二個人看見祁牧現在這副落水的模樣。

占有欲的私心不知為何在某一刻勃發，甚至一度超越了他與江槐的私仇。

而最終，奚蘭序也瞧見了思無楓口中的那面窺心之境。

眼前的這一切對祁牧這個修為不高的原書炮灰來說其實隻是一瞬間。

奚蘭序的懷抱依舊溫暖，以至于祁牧在被鏡光照耀的刹那，還沒反應過來。

他确實不該反應過來，祁牧雖然穿書，但自穿書過後，他對他自己的定位也依然清晰。

遊于山野，安居樂業。

祁牧隻想過凡人的一生，以彌補從前家庭的破損。

但，身邊的牛鬼蛇神總要找上門，或許祁牧喜歡奚蘭序，而奚蘭序的身份本身卻不能令他安穩。

于是，随着祁牧進入鏡中世界，他在奚蘭序身邊軟軟倒下，外界，江槐也得意的勾起唇角道：“奚蘭序，你個無心的怪物，如今我便要瞧瞧你該如何過這關？”

他過的去嗎？

他過不去的。

胸腔中傳來空震，奚蘭序皺眉，擡手按在上頭，久違的，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心髒的跳動。

有撕裂般的疼痛。

江槐從外頭瞧不見水妖腹中的情況，不過竟然他已經斷言，于是先前被奚蘭序一句話恐吓到已經懸起的心自然而然就放下。

養虎為患，終是養虎為患！

江槐慶幸，在許多年前便出手震裂了奚蘭序的夢核，這才給預言中的滅世大魔頭人為造出個弱點。

他就是這天下的大英雄！救世主！

啧，棘手。

水妖腹中，奚蘭序半跪于浮生蓮上，他滿臉冷汗，卻緊緊抱着祁牧沒松。

可偏偏，怎麼天下人人都有心，他沒有？

水妖腹中的鏡面已在他眼前凝成漩渦，奚蘭序握緊雙拳，呼吸不穩。

他想，如果今日真如了那個孫子的意！

奚蘭序垂眸，看向祁牧，心底是第一次的後悔，他說：“不該帶你來的。”

祁牧要是沒來就好了。

江槐此人，在與他厮殺一番後是絕對不會好心，再多出功夫去管被水妖吞入腹中的祁牧。

不帶他來就好了。

在這生死危機的關頭，看着懷中神魂飛離，沉浸在鏡中世界的祁牧，奚蘭序突然發覺，今日不親，日後就親不到了。

于是他俯身而下，直至祁牧受現實的影響，心境不穩，手中小幅度的掙紮。

這麼久了，他還是沒有學會換氣，于是一張臉憋的通紅。

那樣的窒息竟然對應了夢中，一段十分久遠的回憶。

于是奚蘭序突然聽到祁牧說：“别走，哥哥，别走。”

五歲的祁牧抱着小熊在追眼前大一點點的身影，隻有五歲的祁牧才會将夢中出現過的夥伴當成真人。

于是，在往後的日子，夢是最可笑，也是最容易被人遺忘的。

夢裡再清晰的容顔，在一朝夢醒後也會忘卻。

他們說，夢是連通緯度的第幾個平行時空。

“你明明答應過我，明明說好了，永遠都不會離開！”

“你騙人，你騙人！和媽媽一樣，牧牧再也不會要你這一個哥哥！”

“我不喜歡你了。”跌倒了無數次的小孩在那一片空蕩的黑暗中站起。

他終究要走向前方，也能很快遺忘夢境，那個如同愛麗絲般的奇遇，被拎着小熊玩偶的祁牧背離。

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一個哥哥突然出現，嫌棄他叫愛哭鬼。

也不會有那個帶着滿身傷痕的哥哥對他說：“那，我把我的心給你，因為魔神的心比較強大，這樣你就不會痛了，所以，你也……不要再哭，好不好？”

“弟弟，如果有一天，你撐不住了，來找我吧。”

兒時的承諾是：如果世上沒有人愛你，那我來愛你。

如果他們都要離開，那麼兩個相互殘缺的靈魂，是否應該攜手并進？

可是日久經年，奚蘭序的心髒仍在祁牧的胸腔中跳動，可是他們彼此遺忘，誰都不記得過去。

記得在祁牧父母離異時，在奚蘭序被江槐每每責打的歲月中，曾經有顆夢核連通兩個世界。

它跨過歲月的長河，途經維度的界碑，最終将兩個時間流速本不對等的人，連上姻緣，卻……又驟然斷連，在奚蘭序夢核被江槐打碎的那一天。

是祁牧的生日，也是，奚蘭序把心髒交給他的第一天。

可魔神的心，卻永遠記得那個承諾。

如果你在你的世界再也支撐不住了，那就來我的世界找我吧。

鏡面，破碎——

奚蘭序瞧見了祁牧回憶中的那段過往，祁牧穿着奇怪的衣服，在黑暗中追尋着一個他看不清的身影。

奚蘭序疑惑：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