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的弟弟可真厲害,看起來還很是年輕呢,如今也是貢士了。”
“如此說來,少夫人過了年才二八之歲,那這舅少爺……”
“是啊,”骊秋不知想到了什麼,有些着急道,“舅少爺是何年歲了?”
謝歸聽到她們說話,少年人到底忍不住矜傲的心思,微微仰起臉道:“我今年十四呢。”
“呀!”這下侍女們都驚訝地捂嘴感歎道,“十四歲的貢士,這也太年輕了。”
“還有更年輕的嗎?莫非我們舅少爺這下是大晉最年輕的貢士了?”
衆人之中,唯獨骊秋不大高興的樣子,隻聽得她道:“十四歲……瞧你們沒見識的樣子,我們大公子考上貢士的時候,也才這歲數呢。而且大公子可是頭名!會元!你們懂嗎?”
她越說越大聲,這下子大夥兒全聽見了。侍女們這下驚異的目光又落在了李承玉身上,這到底是是六七年前的舊事了,她們大多沒有骊秋在相府的資曆這麼久,是以還一直以為大公子一直待在府中不怎麼出門呢。
唯有謝家兩姐弟僵立在當場,隻是緣由不同。謝歸很是尴尬地挪了挪腳,他正是得意的時候,骊秋的話簡直像盆冷水似的澆在他頭上,讓他一時頗覺狼狽。可謝枝卻是想到了和老師重逢時,老師對她說李承玉是那一回的殿試末名……她有些懊悔,覺得自己方才有了忘了形,似乎踩在了他的傷疤上,小心地睇了一眼,見李承玉果然收起了方才的喜色。
“骊秋。”他很是鄭重地念了一句。
“奴婢……”看到少夫人茫然無措的樣子,骊秋也後悔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起來,在心裡抽了自己一嘴巴,福了福身,道,“奴婢下去繼續準備早膳了。”
骊秋這一撤,其他侍女們也覺出氣氛的微妙來,紛紛私下裡互相扯了扯袖子,又潮水般地退去了。一旁一直猛喝水的唐尋咽下最後一口水,擦了擦嘴角殘留的水漬,也匆匆告退了。
李承玉臉上的肅然隻在方才一瞬間蜻蜓點水般掠過,這下又歉然地看向謝歸:“平時我對院裡的丫頭們疏于管教了,你莫放在心上。”
謝歸眼下面對這位姐夫的心緒實在複雜,往謝枝身邊靠了靠,怯怯地搖了搖頭。
在這短短的數息之間,謝枝心裡跑過無數個念頭,然後抓着謝歸的手臂,道:“你可是一放榜就跑來了,還未去見過父親母親?”
謝歸看她臉上喜色褪盡,很是肅然,愣愣地點了點頭:“我想先告訴阿姐。”
看謝歸似乎被自己吓着了,謝枝松了松緊繃的牙齒,讓神色柔和了幾分,又道:“那你快回趟家吧,他們也該等急了。你如今中了貢士,家中還得擺宴慶賀呢,咱們很快又能見面的。”
“嗯。”謝歸又高興起來,用力地點了點頭,“那我就先回家啦。阿姐你昨夜沒睡好,就再好好歇歇吧,不必送我。”
說完,他又猶猶豫豫地看向李承玉,看對方面色是慣常的柔和,好似惠風和暢,也不由笑起來:“姐夫,那我就先走啦。”
李承玉點點頭,道:“回去路上可要小心。”
“一定一定。”謝歸露齒一笑。
看着謝歸走遠了,謝枝躊躇了會兒,又去偷偷看李承玉是何神色,結果恰好被對方的目光抓了個現行,看他挑了挑眉以表疑問時,她到底還是硬着頭皮道:“大公子,對不起。”
她這麼一說,李承玉更奇怪了:“你是有何對不住我的?”
他這麼一問,謝枝反倒不好答了,腳尖無意識地磨蹭着地面。
看了會兒,李承玉忽然笑出聲來:“你莫不是也知道了我殿試拿了末名的醜事吧?”
謝枝心頭一跳,可看李承玉臉上一絲陰翳也無,反倒雲淡風輕的,又松了口氣,如實道:“我……我是無意聽到過。不過我從來都不覺得這是……這是……殿試原不止是看才學,名次本就不必過于看重。”
可這話說到半截,謝枝卻猶豫起來,她自進相府以來,聽到的各方說法,都是先帝很是愛重李承玉,怎麼又指他為末名?莫非這其中,尚有隐情?
李承玉不聲不響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目光轉向院中那樹簌簌的梨花:“我本就才學淺薄,淪為末名,也在情理之中,又怎會介懷别人提起呢?”
看謝枝很是茫然若失的樣子,他露出一段笑來,道:“骊秋該備好早膳了,你快去吧,把餓壞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