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枝被她一句“狗皇帝”給吓得不輕,飛快地掃了眼四下無人,這才伸了一根手指擋在唇前:“娘娘慎言。”
李思齊拉了拉她的手臂,道:“你怕什麼?他本就不思政務,全仰仗我父親幫他處置,眼下竟還有臉沉迷女色,真是恬不知恥。”
謝枝見她如此言行無忌,莫名生出種汗顔的滋味來。她雖并不在意選秀一事,但骊秋卻是個好事的主,那段日子總是拉着院中的侍女們談論此事,她有時也能無意聽到幾嘴,因而知道她京中唯二認識的裴晚晴和夏月辭,這一回都入了宮了。而眼下李思齊所怨怼的,自然是夏月辭了。
要就這樣的事安慰李思齊,實在不是謝枝擅長的事。她在李思齊哀怨的眼神下轉了半天腦子,最後硬着頭皮道:“選秀還沒過去多久,陛下見了新人,覺得新鮮喜歡,也是常理。等過段日子便好了。”
“還要過段日子?”李思齊一絲半毫都沒被她安慰到,正要再開口時,卻被急匆匆闖進來的花澗給打斷了。
“你怎麼毛手毛腳的,沒見着我同阿嫂正說着體己話嗎?”李思齊的一堆怨言被花澗這一下堵了回去,頓時便把怒意倒在她身上。
花澗喘了幾聲,好不容易把氣兒給理順了,才道:“娘娘,奴婢這不是有急事兒跟您禀報嗎,方才宮中來信,說咱們宮裡的人同報瓊閣惠昭儀的人吵起來了。”
惠昭儀便是夏月辭入宮後得的封号和位份,報瓊閣自然便是她的居所了。
“什麼?”李思齊乍聽此事,立時站了起來,又若有所思地坐了回去,“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你可知是為了何事?”
“回娘娘的話,說是内務司近日新得了一批蜀錦,各宮本就該按份例去取。可咱宮裡的人去了才知道,内務司的人說這回的料子少,各宮勻不開,臨了咱宮裡取的和人家妃位的差不了多少。您說這事兒辦的,像話嗎?”
内務司的人這麼做,無異于是在跌整個明粹宮的面子,李思齊權且先忍着這口氣,又問:“那這怎麼又跟報瓊閣的人扯上關系了?”
“咱宮裡的人一聽他們的話,自然是不樂意了。碰巧那邊報瓊閣的人也來取料子,還說前幾日陛下剛賞過她們昭儀幾匹。娘娘,您倒是瞧瞧她們這副嘴臉,不過是被傳召過幾次罷了,就這般小人得志的模樣。咱宮裡的人看不過去,便把她家的幾匹蜀錦拿了過來。要我說,正是這個理,中宮就該有中宮的模樣,昭儀也該做回昭儀的樣子。”
李思齊一哂:“那她們肯依?”
“人家倒還真是不肯呢,真拿自家主子當個主子了。内務司的人就會當個和事佬在中間攪渾水。現在這事兒,還沒個定數呢,所以咱宮裡的人便趕緊來傳信,問問娘娘您該如何處置?”
“處置?”李思齊冷冷一笑,“把報瓊閣鬧事的人各拖下去打二十大闆,至于那幾匹蜀錦麼……她們以為本宮和她們一般小家子氣,在乎這些破東西嗎?給我當着她們的面燒了,燒得幹幹淨淨。”
謝枝忙抓着她的小臂,勸道:“娘娘三思,此事不過是宮人們之間有些口角紛争罷了,如此處置,恐怕會把事情鬧大,日後你和惠昭儀那邊又如何相處?”
“哎呀阿嫂,”李思齊無奈道,“你呀就是太老好人了。她宮裡的人鬧事的時候,可想過會落了我的面子?我現在隻是小懲大誡,讓她們日後識時務些罷了。去吧去吧。”最後一句,她是朝着花澗說的,還擺了擺手。
謝枝默默長歎口氣,和李思齊處的這段時日,她也明白她自小被養得有些驕縱,對許多事都覺得理所當然,并非自己幾句話便能更改的,隻是夏月辭那邊恐怕要少不了吃些苦頭了,而且……
“娘娘,内務司從前也是如此行事嗎?”
李思齊被她這一提點,恍然道:“是啊,這事兒内務司也不幹淨。平日裡對我倒是巴結的人,沒想到也不過是條看人臉色的哈巴狗罷了。等我回去再好好教訓他們。”
謝枝聽她沒意會自己的意思,幹脆明說道:“娘娘,此事關鍵正在于此。方才我聽花澗的話,其實這一回的争端全由内務司的人料理不當而緻。可你貴為皇後,身後又有太後為你做主,内務司的人在宮中多年,怎麼會為了一個新近得寵卻地位未固的人,來得罪你呢?”
李思齊苦惱地想了半天,問:“阿嫂,你這話中似乎有深意,可我不大明白。”
“……”謝枝喉間一梗,隻能說着大白話,“我的意思是,我懷疑有人故意挑撥你和惠昭儀的關系。”
李思齊擰緊了一雙秀眉,看似在認真地思慮,良久才擡起頭來,道:“可我本就不喜歡她,哪還需要人來挑撥?再說了,若真有人挑撥,怕也隻是厭惡她的人,畢竟又損害不了我分毫。”
“……”謝枝很想揉揉自己抽痛的太陽穴。她心想,罷了罷了,左右是說不通了,不過李思齊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倘若當真是有人挑撥,為的又是什麼呢?實在是想不明白,或許當真是自己多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