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謝枝拿起筷子的手頓了頓,也不知大公子的那位朋友有沒有得到程樂山的消息,又是否告訴了大公子呢……
她又想起早晨程樂山像條野狗般蹲在繡内司門口茹毛飲血的樣子,不由又是一陣目眩,看着眼前的菜肴也失了胃口,更抑制不住地幹嘔了一聲。
李承玉:“?”
“你這是怎麼了?”他輕輕地,小心地問了一句。
謝枝忙取過手邊的茶杯牛飲了一口,讪笑道:“沒什麼沒什麼,忽然想到今日去馬場時看到俞伯正在清理馬糞,一時、一時沒忍住……嘔!”
謝枝手忙腳亂地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茶,卻聽身邊的骊秋冷不丁地說了句:“少夫人你莫不是有孕了吧?”
“咳咳咳!”喝茶喝到一半的謝枝被這句話給嗆了個徹底。
李承玉一邊取過帕子替她揩了揩嘴角的水漬,一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一邊又用委婉的責備的目光瞥了骊秋一眼:“莫要拿這些話來打趣你家少夫人。”
骊秋看似認錯實則揶揄地說了句:“我隻是想逗逗少夫人嘛。”
謝枝任由李承玉給自己打理,心頭微微發燙,如果可以,真希望每天都是眼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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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大功告成了。”馮元貞小心翼翼地拿起手中的帛書,吹幹上頭的墨迹,滿意地看着上面的玉玺印和可汗金印。
他繞過桌案,朝着坐在上首的皇帝鄭重地行了個禮,笑吟吟道:“陛下真是英明睿智,互市一開,從此兩國便可互通有無,實乃互利互惠的大好之事啊!還請陛下放心,之前被我們帶走的貴朝将士,我會命人盡快将他們好生送回雲州。”
皇帝被他吹捧得飄飄然,亦是笑得雙眼幾乎成了條縫:“使節你言重了,這事兒還要多謝丞相對朕的提點。若是沒了丞相,朕可想不到這麼好的事。”
馮元貞聞言,轉向站在一旁的李渡,目含深意道:“外臣謝過丞相。丞相高瞻遠矚,成此好事,日後邊境之民,都會感念您的恩德。”
“使節客氣了……”李渡看起來很是淡然無波。他正要再接着說些客套的辭令,便聽得一陣碎步聲由遠及近,方才悄悄出門去的王輔安又折返回來,湊到皇帝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
隻見皇帝臉上震驚為難的神色交替紛呈,簡直比川蜀之地的變臉戲法還要精彩,叫馮元貞憋不住深深低下臉偷偷笑了一笑,笑完又覺得心裡莫名涼飕飕的。
不過,皇帝這時候壓根沒心思去注意他,隻是朝王輔安擠眉弄眼了好一陣,卻隻換來對方一個無奈的眼神。于是他長籲了口氣,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仿佛要像捏泥人似的,借此捏出一個一國之君的威嚴來。他清了清嗓子,朝着馮元貞道:“使節今日一早便進宮,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息歇息,或者讓内侍們帶你到撷芳園裡走走,這幾日的春景可很是不錯。”
馮元貞很是知情識趣道:“那外臣就多謝陛下了。”
待他倒步走出了皇帝的視野,皇帝才忙朝王輔安比了個手勢,王輔安又垂首恭敬卻腳步匆忙地往福甯殿外走。
沒等李渡開口問清情形,皇帝便已焦急地拍了拍龍椅把手,一股腦把話全倒了出來:“丞相,這下可大事不好了,程樂山居然回來了。”
這倒真出乎李渡的意料了。不過他隻是不動如山般撚了撚胡須,道:“程樂山既已尋回,這豈不是件大好事嗎?”
“哎呀,丞相你此言差矣。程樂山一回來,他……他身上又背了那麼多案子,程知院之前見不着人,尚可忍耐,現在活生生的寶貝兒子又出現了,他老人家肯定又得到朕跟前哭訴來了。”
李渡一時沒有回應他,他其實并不在意皇帝如何想,隻是他确實沒料到程樂山會在這當口回來,該替自己好生盤算盤算之後的路該如何走才是。
皇帝很是焦慮卻又不敢催促地看着李渡陷入了沉思,好在兩人交換了幾句話的工夫,王輔安已經帶着繡内司指揮使庾逢山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