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隻有三間房能住人,當日安素雪從自己房間走的急,不少東西沒拿,這天晌午,她便想着去取一些用品。
敲門等了片刻沒人應聲,安素雪便想着季飛白應當是不在的。
輕手輕腳的推開門,明明是回自己房間,可是卻鬼鬼祟祟,宛若做賊。
轉身将房門關上,安素雪便要往衣櫃那邊去,剛走兩步,她僵在原地。
極為緩慢的側頭看向床榻,就見不該在房裡的人正躺在地上,一隻胳膊還搭在床邊,像是要起身的模樣。
“你……”
對方朝她笑了笑。
這麼多天來,少見的笑容。
安素雪也跟着笑,心想他好像也不是看起來那般不好接近。
“我方才敲門了,以為沒人才進來的,那個,我拿點東西就走。”
季飛白還保持着那個怪異的姿勢不變,安素雪也不好問他在做什麼,便先去衣櫃裡取了衣服,找了個包裹包好。
要走的時候,安素雪想着總得說點什麼吧,轉過身,捏着包裹的手收緊,她客氣道:“湯藥你喝着如何?”
他内傷不重,喝了三天後原來那副藥方就不适用了,陳山讓安素雪調一副,今日正好是新方子的第一天。
“苦。”
安素雪一愣。
雙目怔愣之下越發的圓潤,紅唇微張,帶着幾分傻氣。
“還行。”
季飛白改了口,然後搭在床上的手放在另外一隻胳膊上,安素雪這才注意到他左臂以詭異的姿勢垂在那。
“脫臼了?”安素雪立刻放下包裹,“别動别動,我來幫你。”
肯定疼死了,他是怎麼忍着一聲不吭的。
“我自己就可以。”
等安素雪走過來,季飛白大掌捏着自己,薄唇緊抿手上用力,隻聽咔嚓一聲,他右胳膊又恢複如常,支撐着爬了起來。
沒想到他自己真的可以。
可這不是普通的問題,是胳膊脫臼!
安素雪失态,“你以前自己接過?”
動作熟練,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
“嗯,手熟了。”
“還有其他地方嗎?我幫你檢查一下吧。”
她當大夫慣了,下意識的問出口。
季飛白眼神淡淡的看她,“不必。”
……
和這個暫居在她家的人接觸不多,安素雪也說不上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就是覺得他有點拒人千裡之外的氣質,也或許是因為那張俊臉着實俏的不同凡響,所以,她有時候會多看他兩眼。
陳家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季飛白每日飯後就坐在院子裡,他身材颀長,躺在搖椅上腿支出來不少,一下下的蹬着,倒是自得其樂。
晾曬藥材是個苦差事,尋常醫館随意的晾曬好,反正最後熬煮在一起喝湯也不咀嚼藥材,但陳山精益求精,覺得将其切成小片曬幹,既能長久保存又能保持藥效。
安杏花攬了這個活計,安素雪心疼娘,常常過來幫忙,還能照顧小竹子。小孩一天比一天大,慢慢開始說話,先喊爹後喊娘,這幾天隐隐會叫姐姐了。
晌午暖和時候就會讓孩子出來,安杏花道:“安安,你照看好弟弟,娘去做飯。”
“放心吧。”安素雪笑着彎腰逗小孩,小竹子咯咯笑。
“讓我看看誰在笑啊。”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羅武興高采烈的從前廳過來,這兩天他幫家裡送酒水,昨個出了趟遠門今日才回來,剛到家就迫不及待的來見安素雪。
“羅武,你回來了。”
笑眼彎彎的姑娘站在那,手邊是個坐在凳子上的奶娃娃,在那一刹那,羅武仿若看見他們婚後生活。
他出門掙錢養家,她在家相夫教子。
“安安,我和你說,我……他是誰?”
新做的衣服是普通的燕青色,可穿在季飛白身上好像料子都變得昂貴起來。
他毛發旺盛,不止長了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眉毛更是不描而黑,和書中所言“劍眉星目”完美吻合。
随意的擡起眼簾朝着羅武方向看了一眼,又半分不在意的繼續曬太陽。
五官深邃樣貌俊朗的少年引發羅武的危機感。
“安安,他是誰啊?怎麼以前沒見過。”
不止如此,還堂而皇之的躺在陳家的院子裡。
“是我家的親戚,過來暫住。”
羅武一直盯着季飛白看,安素雪覺得不大好,于是拉着他走到一邊叙話。
羅武抱起小竹子邊逗弄邊道:“最近好日子多,城外村子裡有辦喜事的,定了不少酒水,我和大哥過去送,耽擱了兩天沒過來。”
他不說,安素雪還真沒注意他們兩天沒見了。
着實是因為她也忙的厲害,醫館的生意不錯,還時不時有人請她上門,夜裡還要練習針灸,充實忙碌,想不起别的事情。
“小竹子,你想不想哥哥啊?”
他話是對小孩說,眼睛卻盯着安素雪看。
“肯定想你了,就愛和你玩。”
羅武力氣大能一直抱着,還讓小竹子騎着他脖子玩,在院子裡跑來跑去,逗的小竹子笑的臉蛋紅彤彤。
安素雪邊晾曬藥材邊笑着看他們,瞧見陳香玉端着藥碗過來,笑吟吟朝着季飛白走了過去。
小竹子和羅武哈哈笑,倆人的笑聲掩蓋住那邊的對話,安素雪沒聽真切,隻能看見陳香玉放下藥碗,氣呼呼的走了。
冷不防季飛白轉過頭,有種聽人牆角被抓包的緊迫感,她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一臉呆滞模樣。
季飛白忽然笑了一下,繼而側身拿過藥碗,仰着頭,修長的脖頸喉結滑動,一飲而盡。
……
羅武走的時候從懷裡掏出幾個糖塊,說是辦喜事那戶人家給的。安素雪原本都塞在弟弟的懷裡,但想了想,拿着一塊走到季飛白身邊。
“喜糖,沾沾喜氣。”
季飛白擡眼看她卻不說話,她就把糖塊放在一邊的桌子上,然後抱着困頓的小竹子進屋去了。
吃完晌午飯,安杏花哄着小竹子睡覺,安素雪将外面晾幹的弟弟衣服報進來,一件件疊的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