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宣歪了歪頭，沒想到怎麼話題突然就要變：“嗯？”

“……說起來，你是唯一一個，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讓烏陌停給我療傷的，為什麼會這麼想？”

柳時清話說出口瞬間就有點後悔，心裡沒由來地有點慌亂，但他又不明白自己在後悔什麼。

他懷疑是自己最近老是和烏陌停的事情打交道，離開青瑤又太久，導緻思緒混亂，總容易想些有的沒的。

他正打算随便找個話題糊弄過去，并不想讓洛宣回答這個問題，結果洛宣原本拽着他袖子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柳時清感到一陣溫暖的靈力在自己身體裡緩緩流淌，然後他聽見洛宣問：“您是不是最近不太舒服？”

連柳時清自己或許都沒有意識到，他那如藤蔓般纏繞着他的舊傷時常隐隐作痛。他疼得太久太頻繁，知覺已經習慣，隻有思緒裡有一些疼痛的蛛絲馬迹，如同春日初生的草芽，混雜在太多的枯枝敗葉裡面，難以被發現。

柳時清沒說話，洛宣也不追問，接着回答他的問題：“師尊是指烏谷主找我過去我拒絕他那次嗎？”

洛宣沒有等柳時清回答，輕笑一聲：“我不求人的，師尊。”

“況且救命之恩這種人情太大了，師尊不能欠别人，欠我就好了。”

柳時清見過他太多模樣，調笑的，潇灑的，驕傲的……卻從來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輕松，又鄭重其事。

他把很重的話很輕地就講了出來，太輕易，仿佛握住一片羽毛。

柳時清甚至還沒有回過神，就聽見他的小徒弟向他承諾：“師尊，我會治好你的，我保證。”

他有很多理由說服自己不要太把少年人的許諾當回事。

比如少年總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年輕時也覺得自己萬事可成。又比如少年總會覺得有些情誼可以地久天長，但最終往往是相忘于江湖。

這種時候不應該再接着往下問了，少年能給出的回答隻能到這裡。

他們隻能說：“我會一輩子陪着你。”卻不能回答時過境遷之後，如果承諾沒有完成會如何，他們的世界裡沒有這種如果。

但是柳時清罕見地沒那麼理智，他甚至有點想讓他的小徒弟回答不上來。

他的答卷總是太完美了。

柳時清感覺自己再這樣下去，怕是要無法抽身了。

他問洛宣：“那要是沒治好呢？”

洛宣笑了一下，他把柳時清的兩隻手放在一起，再用雙手握住，把它們捂得暖暖的。

他看着柳時清的眼睛：“那我陪你，師尊。”

柳時清閉上眼，心想：完了。

他聽見自己心裡那些層層疊疊的，經年累月築起的高牆，在一瞬間轟然倒塌。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眼底情緒晦暗難明，“……人的一生是很長的。”

洛宣說：

柳時清抽出一隻手，食指按上洛宣的嘴唇，聲音有點低地問他：“你知不知道，在我這裡，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要負責任的？”

洛宣沒能察覺到柳時清傳遞出來的危險信号，不知死活地點了點頭。

他還想說話，柳時清的食指直接探進了他嘴裡。

洛宣這下是真吓到了。

但是他被吓到的反應不是一下子跳開，而是呆呆地眨了眨眼，于此同時，他記憶力超群的腦子立刻就把之前柳時清吻他的畫面在他腦海裡循環播放。

他越不想回憶，他的回憶就越清晰。

洛宣拉開柳時清的手，滿臉通紅地低下了頭。他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師尊。”

柳時清點點頭：“嗯，我知道，但我是這個意思。”

“我喜歡你。”

洛宣：“……”

他的頭越埋越低，奈何柳時清接着他，他埋得越低，就越像躲在柳時清懷裡撒嬌。

洛宣的耳朵尖都紅得滴血，柳時清看他這幅模樣，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實在是可愛，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耳垂。

洛宣：“……您不是喜歡我，您隻是覺得我很可愛。”

柳時清一點沒有被他幹擾到：“沒有，我真的喜歡你，你也是真的很可愛。”

他摸了摸洛宣的頭，本想摸兩下就停，奈何手感太好，忍不住摸了好一會兒，“我隻是告訴你而已，你不用有負擔，師尊不會為難你的。”

洛宣：“……”

他好一會兒說不出話，心裡一團亂麻，就是天上的織女來了，對着這團麻也得直搖頭。

最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我頭發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