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清越,飛入雲間,碎進山林,霧清雲散,群鳥振翅。
明明是一樣的譜子,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洛宣愣了愣,他的心不知道哪一塊因為這笛聲顫了一下,呼吸間這感覺就傳遍全身,讓他緩不過神。
他看見午後的陽光灑在柳時清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閃閃的光,讓人忍不住想起一些古老而又美好的神話。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
山林間微風陣起,吹起柳時清的發尾和衣袂,洛宣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他廣袖的一角。
柳時清一曲畢,放下笛子,剛才飛走的那隻仙鶴似乎受到召喚,又順在玉笛的語音飛了回來,落在他們身側。
洛宣的心裡像是剛下過一場急雨,濕漉漉的。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還拽着柳時清的袖子,松開手:“師尊不愧是師尊,所以師尊要教我嗎?”
柳時清問他:“你想學嗎?”
洛宣笑了笑,和他讨價還價:“可以隻聽不學嗎?”
柳時清說“好”。
洛宣又問:“隻要想聽就可以找師尊吹給我聽嗎?”
柳時清說“可以”。
洛宣想了想:“那師尊今晚回青遙了吹給我聽。”
柳時清說“好”。
洛宣很真心地笑了。
他經常會笑,不管是開心,耍貧,無語,還是惆怅,他總是會笑一下,他從來沒有覺得不好意思過,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隻是輕輕地勾了勾唇角,卻感覺心裡怪怪的,急忙找了個由頭溜進樓裡去了。
柳時清倒沒有追着他跑,他原本也隻是想問問洛宣的功課。既然他看上去暫時還沒有想學的打算,那就再拖一拖吧。
總歸來日方長,什麼時候想學都來得及。
他心裡想着來日方長,時間也細水長流地過去,轉眼間又是四年。
洛宣已經十七歲,昔日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的娃娃,如今已是鮮衣縱馬,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了。
嗯,但是目前還是比他矮一點,所以還是個孩子。
柳時清如是想。
洛宣這些年在修煉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是奈不住天賦太過強大,師尊太過上心,愣是成了同輩中的佼佼者,修真界長輩口中的“别人的弟子”。
哦對了,還不負所望地實現了謝霜預言的“傾國傾城”。
搞的謝霜總要時不時跑來看看他。
青遙天晴。
柳時清正在屋内整理他給洛宣準備的劍譜,擡頭便看到洛宣趴在窗沿朝他笑。
他一襲紅衣,在一片雪白的青遙總是顯得很惹眼,他問柳時清:“師尊在做什麼?”
柳時清走到窗前,把整理得差不多了的劍譜遞給他:“在做本來該你做的事。”
洛宣看了看:“唔,是昨天師尊給我演示的劍法?”
柳時清點點頭:“嗯。”
洛宣起身,手撐着窗沿利落地翻身進屋,站在柳時清面前:“是我學的不對嗎?”
柳時清搖搖頭,實話實說道:“招式是對的,但是感覺不太對,你的劍招太飄了,我在想怎麼改比較好。”
洛宣拱拱手,像模像樣地彎了彎腰:“那勞師尊費心啦。”
柳時清對他這幅不正經的模樣已經習慣了,不帶責怪地回了他一句:“你倒是一點也不急。”
“對了,攸甯城派人來問長青山有沒有人要去參加群英宴,掌門讓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
“群英宴?”洛宣勉強想起來了一些。
群英宴是攸甯城三年一次的盛會,之前長青山都是派蕭寒栖參加的。
洛宣将劍譜遞還柳時清:“蕭師兄呢,他不去了?”
柳時清接過劍譜,放回了桌上:“他有事。畢竟對他們來說,賺錢比群英宴有趣。”
洛宣一想,也是。畢竟都去好幾回了,再有意思也沒意思了。
“唉,太遠啦。”洛宣吐吐舌頭,拒絕道,“一來一回要費上不少功夫,而且還要打架。”
“再說了,我要是輸了,豈不是很丢師尊的臉?”
柳時清坐下來,拿起放下的筆接着完善劍譜,正落筆,聞言,輕笑一聲:“輸?你當我這些年白教的?”
“畢竟我不是很努力嘛。”
“其實也還行,不算很懶。”柳時清十分偏袒地想,他又沒有一天到晚都在睡覺,該學的都學了。
他道:“足夠了,打個群英宴而已,綽綽有餘。”
洛宣眨眨眼:“好吧,那我不想去。”
柳時清無奈地搖搖頭,果然,他就知道。
他說:“行,那就不去,我回絕他。”